书城小说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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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怪事连连

燕无痕打开雅莉的电脑,心里惦着那串MSN号码,可头一件事却上了文波的博客。今天,这个懒小子的博客竟然有更新,标题是《思念是我的翅膀》:思念是我的翅膀,带我飞到你身旁,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再看看你娇美的面庞;听你心里那每一次跳动,看你嘴角那一轮弯月亮;只想为你披件衣裳,却只能让思念在心底静静流淌,静静享受这夏夜的悲凉,静静地想,静静地想,你在何方,是否还在都市的深处游荡?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我都会搂紧你瑟瑟的肩膀,因为,思念是我的翅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在线等,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燕无痕眼中已噙满了泪,面对这份情真意浓的爱,这样一颗赤诚柔软的心,她深感所能给予他的爱是多么卑微可怜、苍白浅薄。这是一个懂得用生命去拥抱爱的男人,也是个胸襟坦荡、勇于担当的男人,更重要的是,这也许是人世间最疼爱也最理解她的男人。可正是这样一个好男人,却要默默承受她的百般折磨……她没有犹豫,当下在留言一栏回复道:亲爱的,原谅我的无礼与任性,明早九点来雅莉家接我好吗?

关了文波的博客,她用“燕过无痕”的ID登录MSN,输入那串Hotmail,“联系人”一栏中立即跳出个令她心头一惊的名字——“QJ”,签名档里是一句霸气十足的话:“没有进不去的皇宫,也没有出不来的监狱。”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对话框便不容分说被对方弹开。

QJ:回来了?

她不知所措,犹豫中……

QJ:不会那么健忘吧?我是寇杰。

燕过无痕:可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QJ:猜的。

燕过无痕:徐丽是谁?是你让她转交给我号码的?

QJ:当然,她是我的员工,你刚回来那天就该收到的。

燕过无痕:是文波告诉你的吗?

QJ:什么?

燕过无痕:我是说我回来这件事。

QJ:我是问,文波?

燕过无痕:就是你同班同学许文波呀,也是我现任男友,看来健忘的是你。

QJ:哦,原谅我这个独眼龙吧,没看清。(悲伤、忏悔、犹豫)

QJ:怎么了?不说话?

燕过无痕:我问你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QJ:我都说了是猜的,好吧,是预感。

燕过无痕:寇杰,我明白,现在对你说再多抱歉的话也都于事无补,不过我一直很想找机会跟你解释当时的情形,如果你愿意听。

QJ:当然愿意听,这样吧,明天下午两点,中春路2338号101A,你一个人来,否则我不会出现。(害怕,纠结)

QJ:怎么了?你不是要解释吗?来吗?

燕过无痕:好吧,我会去的。(停顿,等待)

燕过无痕:寇杰,你恨我吗?(停顿,等待)

燕过无痕:你还在吗?(停顿,等待)

再看分组名单,“QJ”已显示为脱机。

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燕无痕心里盘算着,是时候做个彻底了断了,究竟该何去何从,也许过了明天便有答案。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关上电脑抬头看钟,已是晚上十点钟。拉开卧室门时,见雅莉已如婴儿般熟睡,还是老习惯,最高档的空调风量,温度低得让人误以为入了深秋。

燕无痕丝毫都没怀疑网线另一端的身份,几个月后,雅莉对这件事的感受自然不深,可许文波在跟我谈及此事时,仍然不寒而栗……

7月9日,已是燕无痕回国的第四天了。早上七点半,燕无痕被雅莉的手机铃声吵醒。她背对雅莉没有转身,睁开眼第一感觉便是头和手脚都沉甸甸的,仿佛被钉在床上,感冒似在加重,定是一夜冷气吹出来的。雅莉讲电话的声音很小,“对……对……”接着又在电话里报了遍住址,然后挂断,又在床上磨蹭翻滚了一小阵,才匆匆起床。

窗外的雨声不减昨晚。燕无痕猜刚才定是文波打来的,这傻小子昨晚真的一直守在线上,好温暖,只有文波能给她这种感觉。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可她眼皮像是灌了铅,睁不开,百无聊赖中侧耳聆听卫生间里传来的声响,那是雅莉十万火急的洗漱声——职业女性焦头烂额的一天即将拉开序幕。

其实,燕无痕并不了解上海的公司职场是怎样一幅忙碌景象,但她想,在中国,尤其是像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为了生计,想必是不轻松的。她能想到的参照是洛杉矶,大都市在无止境压缩人们生活空间的同时,却神奇地无限放大着他们的想象空间。越住越高的狭小空间,承载着太多离现实越来越远的梦,也就是说,居住高度非但没使他们更接近那轮明月,反而使脚下的路变得更加拥挤。对于洛杉矶的异乡人来说,雅莉这间租屋也许还算不错的,就不知离她当年的梦想是更近了还是更远了。

雅莉开始换衣服,梳妆穿戴整齐后才小声唤燕无痕的名字。

燕无痕仍旧侧躺在床上,弱弱应了声:“嗯?”

雅莉见她醒着,提高了些分贝:“你也快起床吧,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呵呵。”

“什么?”

“说不定啊,等下白马王子会出现呢。”

“哦。”燕子心想,还跟我装神秘,刚才那通电话准是文波打来的。

“那我上班去了,早饭记得自己下楼去吃,出门别忘记带雨伞和钥匙。”说完,雅莉出门了。

直守到她出门、关门、下楼,脚步声渐行渐远,燕无痕才艰难地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找出藏在雅莉枕下的遥控器,将那欠扁的空调关掉。她坐在床沿上,按了会儿太阳穴,没效果,还是头痛,于是就想找药片,可床头柜上尽是些看不懂的减肥药。她又拉开抽屉,一股浓郁的化妆品混合香味扑鼻而来。不知是浓香刺鼻还是感冒的缘故,她连打了三个喷嚏,得出结论——定是文波在想她。她想,化妆品与药品是不能放在一起的,于是,又换了一个抽屉。却见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几件内衣。燕无痕正要关上抽屉,一眼瞄见内衣边缘处露出两只药盒。燕无痕伸手去拿药盒,药盒拿出来了,可还没来得及看是不是感冒药,就听“哗啦”一声。原来,她的动作太大,小手指把叠好的内衣给钩了起来,内衣里竟还包着一个没封口的牛皮纸信封,此时那个敞口信封已从内衣里滑出来,落在了地上,厚厚的一沓照片如雪片般洒了一地。燕无痕下意识地往起收拢照片,未及细看,便已瞠目结舌,手触电般一抖,照片又掉回到地板上……

照片上分明是赤身裸体的雅莉,她一丝不挂,两腿分开……旁边还有个男人,对着镜头在笑,好熟悉的面孔——那张给她带来无数挥之不去的梦魇、每每想起都会心如刀绞的面孔上,左眼像是一只假眼珠,大小与光泽可以乱真,却经不起推敲,那是寇杰。约有一半照片是他俩光着身子在床上做着苟且之事。而另一半则是雅莉与另一个陌生男人——直到后来燕无痕遭绑架,在寇志天的办公室里亲眼见到此人,才算把他真正对上了号——那正是寇志天的胞弟,也就是寇杰的叔叔寇志明。燕无痕当时不认识,只觉得此人丑到能够顽固扎根于人的记忆,犹如一根难以拔去的毒刺。他同样赤身裸体,堆满横肉的脸,丑陋猥琐的笑。他侧躺在雅莉身边,一手托下巴,一手戏玩着雅莉的胸器。

这就是燕无痕在绑架案现场一眼便能认出寇志明那张脸的原因了,那张脸令她恐惧,不仅是因为让人过目难忘的丑,更因为他曾经对谢雅莉干过那种事。连带的,燕无痕对寇杰的恐惧,也是从那一刻再度燃起的。

惊惶之余,燕无痕留意到,那些照片的场景应该不是眼下这个住所,房型与摆设都不同,唯有床头柜上那张千岛湖的合影没变,大概是雅莉以前的租屋。

燕无痕的胃里再次翻江倒海,又一次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吐出来,可没吃早餐,吐之无物,一股酸液涌出,淋得照片上、地板上到处都是。她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雅莉对她撒谎了。

几个月后的谢雅莉回忆起这件事,先是避而不谈,后来内心几经挣扎,终于很婉转地告诉我,那些照片应该算得上是她的第一道心理防线,假若仅仅破了这道防线,尚不会导致她最终与全世界彻底决裂,最令她难以面对的事情尚未来到……

对于当时的燕无痕来说,同样面临着第一道心理防线失守的险境,恐惧伴随着不祥的预感突然向她袭来,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痛苦扭曲的脸,上面沾满血迹和令人牙根发瘆的眼球组织——那是她见到寇杰的最后一眼。不知不觉中,她已出了一身冷汗,一瞬间,被无限放大的猜疑,动摇了她对所有人的信任。因为,她很快就回想起早上雅莉接的那个电话,她怀疑那不是许文波打来的,因为她突然忆起,雅莉说过,现在这个住处是许文波帮忙搬过来的,可她又真切地听到雅莉在电话里报地址,进而又联想起寇杰已经知道了她的行踪……看来,雅莉极有可能与寇杰合谋……这里不安全,哪怕一分钟!她那极度敏感的不安全感,将她一把推入了无垠的黑暗,仿佛她正全身****地被探照灯射出的强光束追着,周遭暗黑的角落里藏着无数双眼睛,悄无声息地窥视着她。此刻她只想逃,恨不得直接从窗口跳出去。

她拎起行李箱正欲推门而出,却听见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急促又沉重,整幢楼都听得见,脚下地板仿佛也跟着颤动,给人一个强烈的感觉,那应该是个二百来斤的大胖子。她屏住呼吸,试图闭合全身每一个毛孔,倚于门边,整个背死死贴在墙壁上。那脚步声恰在门外停住,没等她细细分辨,门铃冷不防被揿响,所有不祥的预感都正一步步得到应验。她心跳加速,紧闭双目,像在惊恐与绝望中等待某个重大灾难的降临。门铃鬼哭狼嚎般尖叫了三声,隔着房门,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还伴随着又粗又急的喘息声。那喘息声仿佛就紧贴在她耳边,虽看不见对方的脸,却深信一切正不容置疑地发生着,威胁如同一把利刃,紧迫而凶险,仅隔着一张纸,正从背后向她猛刺过来。

门铃终于停止了尖叫,熬过约十秒钟的寂静,门外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然后沉重的脚步声往楼下而去,渐行渐弱。燕无痕脚下仍不敢移步,直至确信那人真的离开后,她换上了自己的白色凉鞋,鞋襻都来不及扣好飞身逃出门去,身后防盗门“砰”的一声巨响,留下屋内床边满地不堪入目的照片。她提着拉杆箱,连拎带拖,深一脚浅一脚没命往楼下冲。不过是从四楼下来,却仿佛从二十层楼那么高下来,外面还在下雨。当她终于下到一楼楼梯口时,迎面与另一个身影撞了个满怀。那人侧身闪入楼梯间,回身收伞。惊得她尖叫,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行李箱也跟着重重摔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燕无痕不敢抬头看那人,双手抱头,半蹲着蜷在楼梯间的一角,浑身筛糠似的战栗。那人被撞了个趔趄,嘴里也是“啊哟哇”一声,转过脸来,原来是许文波。

许文波也是大惊失色:“燕子?燕子!你怎么了?”听到文波的声音,她才敢抬头来看,身子却彻底瘫软下去,文波赶忙扶正她。她突然抱住文波的颈,“快!带我离开!”文波断定出了大事,二话没说,拉起她奔回雨中。

在许文波的印象当中,燕无痕向来都淡定优雅,仿佛一切俗世尘泥都难以玷污她纯洁高贵的脚,她就像个路过凡间的仙子,与世俗格格不入,却偏偏也识得人间烟火。除了当年校园里的那个血夜,他难以想象还有什么事能令她如此失态……

后来,许文波曾征询过我的看法:兽性是否也会遗传?

我说兽性人人都有,深藏在人性的某个暗处,当它被释放出来,并战胜神性时,就会表现出寇杰叔侄那样的疯狂与野蛮,倒是与遗传无关。弗洛伊德认为,人的一切情感与行为几乎都能从性与死亡这两种本能中寻到根源。人一旦被兽性牢牢控制并驱使,就会变成感官动物,也就无力抵抗贪婪与恐惧。对性的贪婪及对死亡的恐惧,会驱使他们做出各种疯狂的事。寇杰叔侄所处的环境大体相同,所以我宁愿相信环境因素能起到更为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燕无痕在寇志天的办公室里再次看到寇志明那张丑脸时,她突然相信了昨天曾一度被推翻的论断:谢雅莉抽屉里的那些淫照背后定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