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蚁族:北京生存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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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终章你是我的绝处逢生

7月29日

李昼一直没接我电话,我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他应该是把我拉黑了。

今天江东回去了。

回了老家。

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现在又剩下我一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了。这是我通宵熬夜的第三个晚上,我在写一个最终的策划,策划我的工作室。我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但是现在我真的懂了。

我应该去创造。

“怎么踏实起来,把想到的规划一步一步实现。有实际的成绩才可以立足,别满脑子空计划。”

李昼要是知道我把他的话贴在了墙上,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真的开始行动了以后居然没我自己想得那么难。一直以来我做的工作都是项目经理、项目策划,把所有要做的项目统一起来,规划好,向着一个方向使劲儿就行了。

其间普青来了几次,帮助我做了一些表格和行业分析。

文青特别擅长美工,把我的PPT设计成极简风格,漂亮均衡,像个艺术品。

伊莎贝拉也来过,她告诉我许多合理避税之类的事情,我们都不算犯法,顶多有点儿灰。

江东沉默了很久,他说他回去了,我注定是个太强大的女人,太强大的女人会让他感觉到压力。

其实我想跟他解释,我只是好胜和不认命,和强大没有任何关系。

傍晚的时候我接到了MR.C的电话,他说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要不日收回公寓。我叫住了他,问他:“您到底是哪位,能和我说说吗?”

他说:“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找到工作吧,为什么还在关注别人的事?”

“我对我自己的事情心里有数了。而且我越来越觉得,我应该能知道你是谁了,”我说,“从那天的照片墙的事情,我就知道,你没那么高高在上,你知道我在干吗,其实挺简单的。”

“说来听听?”

“绿萝啊。”

对方传来低沉的笑声:“你的意思就是我成精了?”

“才不是,”我也笑了,“反正你一定是个北漂,住过地下室,也两手空空地憧憬过未来。最近我学了一个词,叫小镇青年,大概的意思是说,出身挺低又憧憬商业社会的那群人,他们被叫作**丝,叫作凤凰男,出身是他们身上一辈子也抹不去的疤,可是他们还是特别执着地憧憬未来,对不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您应该也是。”

“我可不是,别看我出身低,我的气质可不一样。”对方慈爱地笑了。

“我也是啊,”我也笑了,“其实我觉得我们这群人就像绿萝。在水里能活,在土里也能活,在恶劣的状况下都能保证生存,又和仙人掌不一样,我们不想扎人,只想好好生长。条件最差的时候我们也能活着,还能活好多年,一旦阳光普照、温度适宜,我们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已经长出了那么大一片。”

“车厘子,其实我觉得你和我一样,也回不去了。不论你生在哪里,我好像都能看到你未来十年的人生。”MR.C说,好像很欣慰。

“其实我也看到了,”我轻松了不少,“以前我都在富有激情地憧憬,其实我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应该说,很清楚。”我笑了,清晨的光线很好,飞鸟在鸣叫,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传来,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

“对了,你明天就该搬出去了。33天找到工作这个任务,你好像没有完成啊,”MR.C在调侃,“别以为你说了几句对我脾气的话,我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没事儿,C先生,您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我突然好像被伊莎贝拉附体了一样,“我会按时搬走的,以及,在失业公寓里住过的,都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靠谱。”他说。

7月31日

今天是我在乌托邦公寓生活的最后一天。

清晨六点的时候,我的策划案最终完成了最后一次校对。

乔丹问,你见过洛杉矶每一天的凌晨四点吗?

后来有人把这句话重新拿来调侃,创业者说,见过,一般那个时候我还都没睡。

这马上就要成为我的新人生了,会很艰苦,我知道我还没准备好,有太多的事情让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能不能拉来投资,我心里也打鼓,不过没关系,我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但是任何事都不能等到计划完美了再做,没有那一天的。

我还是那么蠢,那么轻信别人,冲动又粗心大意,但是我总得改,我也改得掉。

我唯一不能改的毛病就是不能循规蹈矩,根本没法朝九晚五,现在我再也不需要改了。

随着成长我们总会发现自己原来有挺多缺点的。

有些缺点是能改的,有些缺点是改不掉的。

能改的我们早晚都会改掉。

那些我们不能改的缺点,最终成为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失去李昼为代价的。至今我还觉得难过,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努力,我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在此之前,我得拼命去做。

打着哈欠我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电话。

我以为是C集团,想不到是S集团。

“你好。”我说。

“您好,您之前参与了我们的面试,是047号,是吧?”

“我记得我被淘汰了。”我莞尔。

“是这样的,车女士,您确实与项目策划这个岗位匹配度不是很高。但是经过这几天的综合职业评定,您的条件符合我们这边最新创立的一个创业基金项目,总裁先生打算邀您来详谈,只是不知道您有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些我们以为过不去的坎儿,最终都成了生命中最宝贵的馈赠。

我拉开门,往外走,突然发现乌托邦公寓门口黑压压地站着人。

突然我发现我身边好像有好多熟悉的面孔。

伊莎贝拉抱着胳膊,倚靠在走廊边上,风情万种地对着我笑。**丝三青年都比之前要精神了,普青戴着厚厚的眼镜,可是胡子刮得很干净;文艺青年还是老样子,这回背着一个四弦琴,高高地冲我举出一个摇滚的姿势;二货青年今天居然换了T恤和旅游鞋,腼腆地冲我笑,不小心又打了个趔趄。

我笑了,跑过去和他们每一个人拥抱,然后启程。

那些我们以为会放弃我们的人,还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保护着我们。

三个小时之后,我穿着最不职场的衣服,出现在S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门口。

在未来的几年中,这会是我的Logo。

门开了,我知道谁在,我老是和这家伙不期而遇,殊途同归。

他的瞳孔的颜色很浅,浅得不像人类。

他开门的时候是上午九点,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采光很好,李昼身后的整个天光笼罩了我。

他微微眯起眼睛,歪着头看我。

他的眼睛里有一道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