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她也已经尝到苦头了————
“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翠菊,我怎么觉得我现在的衣服就挺好?”来喜无所谓地摆摆手。
“女为悦己者容,好歹你也是仙乐斯大明鼎鼎的季明珠,能不要点像样点的行头吗?”
“那怎么能比,如今我只能算是过了气的人物。”
翠菊看了她半会,“仙乐斯是不打算回去了吧,是因为沐少么?”
来喜沉默了一下,这才回答,“一半一半吧。”
“这另外一半,怕不是因为季二爷?”翠菊微皱起眉头来,“若是觉得辛苦,便不要再坚持了,二爷是什么样的人物,你若是喜欢他,只能让自己更辛苦。”
“所以,我已经不去想了。”
翠菊说的正是她心里想的。
有些东西,近则怯,而她早就学会了画地为牢,就这样,打算锁上她一辈子的情谊。
“那便不要再想了,过了那么大半辈子的苦日子,何不对自己好一点,买一点漂亮的衣服首饰,走吧,想一想,我们姐妹两个,多久没有一起逛了?”那样的事情,似乎忘记是多久以前了。
“也好。”来喜随便准备了一下,回头跟着翠菊步出了门。
才是走出大门出来,角落里闪过灰色的身影,等她定神去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来喜环视四周,心下微衬。
还是翠菊打断了她的思路,“想什么呢,走吧。”
摇了摇头,她笑着随着翠菊走上了车。
不知道为什么,隐约觉得有人在跟着她,甚至乎,跟她的人,应该跟那天晚上要置她死地的人,是同一批人,是谁那么大费周章的要害她呢?
虽说这大年初一的,大部分的商家都是不开门的,要到年初二清晨,各商店及手艺人都焚香敬神,称"烧利节",中午十分,店主还设酒款待店员,一起祈求新年生意兴隆。年初五,相传为财神生日,大街小巷的商店开门营业,这一天中午每家都吃馄饨,以示兜财,大新洋行是例外,过年正好是各家各户送礼的大好日子,大新洋行的生意自年前到年后,一片兴旺。
并着翠菊才刚要走进门去,迎面走出了一人,也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一碰头就撞上了,来喜倒没什么,就是翠菊倒和那人撞个满怀,所幸也没什么大碍。
待那人退了一步揉着额际抬起头来的时候,原本皱着眉头的神情倒也马上就变了,变成了若有似无的笑意,“我道是谁呢,大过年的,正好给你们拜年了。”安小舞一袭粉红色的泡泡洋裙,掩着羽毛扇,轻蔑地笑开了眼来。
“拜年就不必了。”翠菊首先回的口,“安小姐还真是好兴致,自己一个来逛,大过年的,也不觉得孤单。”
来喜倒有些惊讶了。
这翠菊是怎么认识安小舞的?
听起来,似乎还有点过节?
安小舞目光在她和翠菊之间来回了半饷,目光蓦地变得冷了起来,“我说呢,赵二太太怎么跟仙乐斯的季明珠有交情,原来这季明珠说起来,以前也不过是赵公馆的一个下人,叫来喜是吧,听说跟赵老爷关系可不简单……”
翠菊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来喜抢先一步开了口,“原来你已经知道我就是来喜了,是李安远告诉你的吧?也是,他已经来找过我了,你没理由不知道的。”
这话说中了安小舞的痛处,她脸色一变,看着来喜,言语之间尽是露骨的讽刺,“怎么,沐少死了,现在又想回来勾搭李安远?你难不成是没了男人就活不成了?”
“若李安远是你的,我再怎么勾搭,也是轮不上我的,你又何必担心?”来喜噙着笑,反问安小舞。
“你若是一早就说了你是来喜,也就不会生了那么多事,季明珠,看着我像猴子一样在李安远身边,很好玩吗?”她一直以为李安远心里最爱的人是来喜,季明珠只是因为像来喜而已,这样她还能去努力,毕竟那是个已死的人了。
季明珠就是来喜,来喜就是季明珠。
这个事实将她长久以来的努力轻而易举地打败了,败得她连还击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人。”这句话,不只是在告诉安小舞,也是在告诉她自己。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她也已经尝到苦头了,只是希望安小舞可以及时醒悟过来。
“既然打算瞒着李安远,为什么又要告诉他事实?”偏偏在她似乎要得到一切的时候,将她的信念全部瓦解,这样比从来都没有得到更加痛苦。
“不是我说的。”来喜淡下声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是沐向东告诉李安远的,只可惜李安远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沐向东还是不能逃过……
那么,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与其有心思在这里谈论这些,不如花点心思抓住李安远,安小姐,来喜与李安远认识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里,这勾搭不勾搭,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何事?”翠菊不甘示弱,回瞪安小舞。
“算了,大过年的,就不找晦气了,翠菊,我们进去吧。”来喜轻轻笑道,拉着翠菊就要往里走。
安小舞上前一步,挡住她们的去路,“季明珠,你总有一天,会来求我的。”
她所受的痛苦,总有一天,要一点点的让她承受回来。
把话说完,她冷哼一声往外走去。
来喜心下倒也有些惆怅,还是翠菊先出声说道,“你认识她么?来喜,她是李安远的女人……”
想来翠菊也并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的揪扯,她只得无奈一笑,“这事说来话长,若有机会再跟你好好说说,你呢,怎么认识她的?”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来,翠菊轻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天意吧,当日赵四海垮了台,我想着去告诉李安远你就是来喜的事情,却没想到见到她了,只能说,你跟李安远,有缘无分吧。”
来喜了然在心,随之点了点头,“命运总有一条线,在牵引着我们该怎么走,翠菊……沐少……是李安远害死的……”
翠菊惊异了好半天,方才恍过神来,想说什么,看着来喜,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来。
那个曾经在来喜生命中何其重要的男人,如今伤害了她生命中何其重要的人。
这老天爷,真会捉弄人。
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都是多余,不是吗?
在大新洋行逛了一圈完毕,买了一些东西,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翠菊买的东西倒是不少,大包小包,来喜将自己的东西放置上了车,回头去帮翠菊拿东西,其中一个锦带一滑,掉在地上,翠菊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才是刚上前一步,后头忽地“啪”的一声,是花盆落地的闷哼,散落了一地的泥土。
来喜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翠菊拉开,抬起头来看去,楼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楼上栏杆也并没有养花的窗台,不像是意外?
“谁那么缺德?”翠菊捂着心口,“这若是再后一步,这花盆就在我头顶上了……”她一脸的心有余悸,才是正要抬头,来喜一笑,作势拉过她来,“好了,快收拾东西上车吧,再掉下一个花盆就麻烦了,快走吧。”
丢花盆的人,目标应该是她。
只是翠菊也在身边,无辜受到牵连罢了,她不说,只是不想翠菊担心,但照目前的情况看下来,那人应该有些等不及了,选择在大新洋行的门口下手,的确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很好很好,如今不仅是她了,就连身边的人也又要因为她受到牵连了。
一直都是这样的,来喜闭了闭眼,眼神一秉。
接下来,还会有所行动的吧,那么,既来之则安之,是因为她而起的恩恩怨怨,如今也是该一起计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