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刻,她的脑子昏沉沉的,一切都觉得好像在梦境中一样,他的耳语在脑海里不断旋转,她怎么推得开他————
这么靠近季衍,不是第一次。
他的呼吸轻拂在她的脸颊的,滚烫的,痒痒的。
但是她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季衍的脸,刚毅的,清冷的,眸子很淡,她的面容化成小小的幻影,刻在深处。
她第一次见季衍的时候,她在赵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隔了千山万水看着他,他那么高高在上,似乎永远也不会交叉在一起,可此刻这个可让上海翻云覆雨的男人,就那么接近在眼前,他的唇那么低,似乎就要碰触上她的。
“二爷……那个……”她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这个毛病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犯了,“菜冷了……冷了……很晚了,我回去……回去了……”
季衍又想起了杜先生的话来。
他的心思一向细密,喜怒不露人前,却是让方竣和杜先生察觉出来端倪,就连沐向东也能感觉得出他对来喜的感情,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可她却偏偏感觉不到。
些许是因为她的心里存了一个李安远,或者是她真的只以为他对她的所有帮助和照顾,就只是为了那个什么都不能算的协议吗?
他是季衍,不想再为一个女人这么神魂颠倒了。
察觉来喜想挣开他,季衍手一紧,将她箍得更紧了,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在季衍的身上,来喜有些慌乱,连手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置好。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家常菜了……”自从跟着杜先生打天下,处处应酬,紫台人又少,没有炊烟的味道,清冷得让人发寒。
也不是没有想过,当满身疲惫回到家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为你点了灯,煮了一桌暖暖的饭菜,帮你褪去厚重的大衣,今日他回到紫台的时候,的确生了那样一种错觉。
“这些……不过是很平常的小菜而已。”她连呼吸都快了几拍,心跳得飞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他的语气带着三分孤寂,七分悲凉,让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揪了起来。
空气中酝酿着异样的温柔,有什么东西一下就要爆发开来。
迷蒙之间,她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若沉若明的景象,那晚赵四海的寿辰,她喝了酒,迷迷糊糊,连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现在想起,她在睡梦之中迷迷蒙蒙看到的那人的影子,他的脸看不清楚,唇齿之间的纠缠那么清晰可见,可是即使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季衍……
不是梦,是真实的存在……
她正离魂思考之间,一个恍神,他的吻印了下来,细细绵绵,吞没了她的呼吸,在她的红唇之上流连忘返,来喜怔怔地睁大了眼睛,眼前灰白一片,什么都思考不了,他的气息就在心间缭绕,指尖软得用不上一丝力气,天地之间什么都好像静止住了,缓缓的,她也闭上眼睛,青涩地回应季衍的吻。
他的大手慢慢滑上她的腰间,力度又紧了一些,她穿的是一件比较松垮的衣服,季衍的手印在皮肤之上,触过的地方都好像被火燃烧一样的灼热。
“二爷……”她似乎有些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声音有些慌,带着半分****的迷茫,轻轻唤道。
那一晚赵四海的记忆清晰可见,成了她永不能磨灭的噩梦,那样的痛楚,以至于到现在,还残留着未知的恐怖。
“来喜,不要拒绝我……”他的声音失了往常的镇定自若,气息紊乱异常,他的眼中溢出的都是满满的渴望,那种带着火焰般肆虐的温度,这么清楚分明地跳动在他的眼眸之中,两人的距离那么近,他的声音却是那么远……
仿佛只要她摇头,轻声道一句不要,他就会马上放开她。
可是这一刻,她的脑子昏沉沉的,一切都觉得好像在梦境中一样,他的耳语在脑海里不断旋转,她怎么推得开他……
她早就推不开他了……
忽然觉得天地之间一阵旋转,她已经被旋身抱起,安置在书房里的软塌之上,软塌锦色流光,飞衬出满室迤逦,衣服的扣子已经被他的牙齿一点点地咬开,她紧张得连动都不敢动,触上他结实luo露出来的皮肤,连忙闭上了眼睛,他的吻落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之上,呼吸带出来的气流让她也变得火热起来。
“来喜,唤我季衍。”话到尽处,皆化成了婉转缠绵的纠缠,来喜的意识也逐渐涣散起来,脑海中只依稀记得季衍与她紧紧相依的那一刻,在这样凉意袭人的天,相互温暖,她的头发在软塌之上四散开来,纠结在他的指缝之间。
“季……衍……”她微软的气息飘拂在他的颈间,指尖深深嵌进他的背部,没落在撩人的夜色之中。
仿佛被笼罩上细密的薄纱,那盏在屋顶之上柔和的灯光投射下来,能听到衣物细细碎碎落地的声音,一声低吟化成了夜色的浅唱,夹杂着窗外假山细水长流的潺潺声,流淌在暗淡的月光之下……
窗外的暮光闪现,周围的一切都如渡上了一层荧光色的粉末,一切都模模糊糊,依稀可以看见站在窗边luo露着一截雪白后背的人,乌黑的密发披了满身,那对眼里,似乎是千年深潭中的迷雾,浓得怎么也化不开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她的心意也能渐渐地明朗起来,只是在她的心里,她并不觉得这代表了什么,季衍是什么人,这次的桃色缠绵,对他来说的意义又是什么,无法深究,因为那都是应该的。
他一手将她变成今日的季明珠,所以即使他一时的意乱情迷,或者是无心之过,她都不觉得算什么,倒是还有满怀的庆幸,在她的心里,季衍是第一个男人,对她来说,永远都是第一个。
当日她沐向东在教堂里问她,心里的那个是不是季衍?
她傻傻分不清楚,怎么今日竟然真的成了他的女人,怎么就觉得那么的讽刺?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还会愚笨到以为一夜之亲就代表什么,只是希望不要因为她让沐向东和季衍生了芥蒂才好。
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只会喜欢李安远一个,重见李安远的时候也是这样,其实在她成为季明珠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已经是过去了,她的心里不论什么时候,都对季衍多了一份牵挂和期然。
那些感激之情与细密的情意交错在心间,其实没有人比她更加的清楚,以为掩饰着感激之情,就能将那份心意埋藏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也会因为看到季衍悄悄的开心,会期待见到他,会因为很久不见他而失落,会因为季衍送她回家乡心痛。
长三码头扫货的那一个晚上,她听说杜先生和沐向东被伏击,却独独没有季衍的消息,那种守在紫台门口望穿秋水的感觉至今还沉在心间。
明明她当初为了报仇,不正是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李安远吗?因为她被欺负,因为她被践踏,因为她以为李安远的死,那么些心酸的日子里,明明都是想着要为李安远和她失去的幸福报仇,却在李安远和她的幸福门口逃开了,因为她的心里已经住进了另外一个男人……
她还能继续留在季衍身边吗?
以季明珠的身份留在季衍身边,不求名分的,卑微地看着他?
可是她竟然做不到……
只是她欠季衍的东西,那么多那么多,似乎要还一辈子也不能够还清,若是不留在他的身边,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她留在上海滩,是不是会造成更大的困扰,甚至沐向东,她该怎么明确地开口?
翡翠离开了仙乐斯,她调教的那几个人还没成气候,她已经辜负了沐向东的一片心意,这个时候离开,哪里是一句话就能做到的。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穿戴好,正欲离去,抬首却对上软塌上亮得发沉的双眸。
房内的灯光还在持续亮着,柔和地铺在她的身上,那身衣物显然只是随意地套了上去,并没有理得整齐,她在窗边思考了多久,他就在背后看了多久,只是让她为难的东西是什么?是后悔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她的那声叹息轻轻地敲进他的心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来喜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地回过神来,有那么的一瞬间,季衍的脸上居然闪现了惆怅的感觉,只是那么快,她并没有发觉,“二爷……你醒了……”
她的声音淡淡柔柔的,依然跟着众人,疏离地唤一声二爷。
“来喜,想不想回去家乡?”他忽然这样问出声来。
这个问题让她的心不住不住地往下坠,疼痛得连呼吸都是一窒,“二爷想把我送回老家去是么?”
“恩。”他点了点头,“你最重视的人,应该就是你啊爹了,若是往后都留在上海滩的话,是不是应该回去再看望一次你啊爹?”
她忽然觉得眼睛里都蒙上了浓浓的雾气来,所以,季衍的意思是要把她留在上海滩吗?
一时间觉得他的温柔贴心无比,她眼里还带着泪气,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如今这上海滩不甚太平,一时半会回不去。”她不想再遇上上次的事情,若不是方竣来到,恐怖季衍和她就没活路了。
“没关系,以后也可以去。”他脸上的线条也温柔了许多,只是想到她刚才的那一声叹息,似乎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困扰,心里还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来喜的心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李安远?
如今赵四海倒台,她是不是就要恢复她来喜的身份,如今李安远是青帮的敌人,如果来喜也站到他的那一边,他能怎么办?
只是她现在已经成了他的人,他再大度,也没有办法看着她心里再装着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