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全都是拜那个叫林夕儿的女人所赐,他咬牙。
他不是不讲理爱无辜迁怒别人的人,可是男人的面子到底大如天,更别说他是大肃朝堂堂储君,如今却为了这样一个身有污点的女人遭天下人耻笑,更因她而受到父皇的训斥,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想时,他心里的火愈发的烈,转而想到母妃和自己约好的事,如今已铁定也是要碰钉子的了,于是赶紧的上了鸾轿,急急赶去露辰宫,瑛贵妃才收拾得妥了,扶了小青的手才要出门,见英昊铁青着脸回来了,知道定是碰了一鼻子灰,瞧着他的脸色不好,当下也就不说什么,只留他用了些点心,就命他早些回东宫歇息。
告了退,太子的銮驾出了皇宫后,却并没有回东宫,而是直奔了锦翠园,锦翠园在京城西边,建于乾武年二十五年,虽是皇家的避暑园林,可是规模却不大,占地尚不到五里,可虽然小,却也是五脏俱全的,或巍峨富丽或精致幽雅,全全皆有,是每年盛夏时,后宫嫔妃们出宫消夏的地方,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乾武皇帝自命敬事房废了嫔妃的绿头牌后,心中有愧,自此大开恩典,不但下恩旨许她们每三年可以回娘家省亲一个月,还特意建造了这所行宫,让她们可以每年夏天过来这里小住排遣。以弥补她们的空闺寂寞。
锦翠园的人哪里会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候驾到,慌手跌脚的急急将他的銮驾迎了进去,銮驾不停,径直去了林夕儿所住的地方,就有脚快的,一路飞奔的过去禀报林夕儿。
听风阁精致细巧,在锦翠园的最北边,虽然不大,却也算得上是一个精雅所在,林夕儿被送到锦翠园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陈天睿果然没有失言,他用最体面的方式将自己送了回来,虽然人后依旧免不了有人垢语,可是场面上到底能说得过去了。
回来已有两日,之前林夕儿还在忐忑,先是不知道陈天睿的计划能否顺利,再是猜测太子是会将自己送回家呢,还是接进东宫去,事实上她希望他送自己回家,在经历了这样一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变故之后,她真的只想伏在娘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这样的时候,迎接她的,实在应该是亲人的安慰和怀抱呵。
而事情出乎寻常的顺利,当她被接到京城守备这边时,她仿佛像在梦中,回来了么,真的回来了么?那一切,真的结束了么?
她分明记得,那天一大早,小如两眼哭得桃子般的,捧进一套新衣来为她换上,依旧是白色,却不是无针绣防的了,林夕儿才有些奇怪,随即释然,是了,无针绣坊的东西从来不是谁都可以买得到,若她穿了无针绣坊的衣服回去,官府只要找到无针绣坊一问,他们的身份岂不是立刻暴露。
一边系着衣裙上的带子,她心里一办纳罕,你只想着瞒官府的眼,却不想着我早已经知道了么?
收拾停当后,小如从怀里摸出一个帕子来,针脚亦是极细致的,竟不亚于无针绣坊,洁白的丝绢上用稍深点的白丝细细的绣着一只小小的兔子,若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来,小如哭着道,“林姐姐,今日一别,以后只怕再见不到你了,呜呜,这个……,这个帕子是我自己绣的,嗯,你留着做个念想儿罢,那个,我是属兔子的,上面的兔子就是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改口叫她姐姐,帕子上的小兔子栩栩如生,林夕儿轻轻点头,赞道,“你绣得么?嗯,手艺真是好呢,”说完小心的收好,从手腕上撸下一个绿得滴水的翡翠镯子来,套到小如的手上,略有些歉意的道,“好妹妹,这个是我大婚时妆奁里的,没有你送我的这帕子有心意,只是这样的时候,也只好请你将就了。”说到这儿,她轻声的一叹,“我和你,倒真的是和梦一样的,今后见不见,都只看天了,谁知道呢?”
小如是真的舍不得林夕儿走,可奈何林夕儿不走,张先生不得回来,可怜她只好抱着林夕儿哭,直到外面有人来催,才不情不愿的放了手。
出了房门,竟然有许多人来送,一见林夕儿出来了,纷纷上前道别,林夕儿想想,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起来,一个被掳被囚的人质在放回时,掳人的强人倒依依不舍起来,世人若知道了,怕不要惊掉了眼珠子。
陈天睿背了手站在众人的后面,依旧的目无表情,他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离,却从头到尾没有对林夕儿说过一声谢,看着他,林夕儿自然而然的又想起那两次的吻,她的脸一烧,就垂下了头,心里却莫名的怅然起来。
待到双方顺利的交还了人质,终于各归了各时,她分明记得,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她的身上,轿帘缓缓落下,他的身影终于被隔断挡住,然而那炽烈的目光却穿透了这层薄薄的淡青色布幔,死死的烙在自己的身上。
当得知先住在锦翠园时,林夕儿分明是松了一口气的,她还没有从清风岭的影响里解脱出来,她也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去面对太子,这样的时候,实在不适合和太子相见。
她还以为肯定会马上有人来问自己诸多关于被掳的事,那无异于要让自己再尴尬羞辱一次,然而她怕了两日,却除了服侍的宫人外,再没有半个人来,就连爹和娘,也没有。
她这才慢慢的放下心来,暗自庆幸,虽然说越是平静的背面,向来定都隐藏着更大的风暴,然而此时的她,只想当个鸵鸟,一个人,静静的,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