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心一惊,自己怎的又想起了清风岭,又想起了药庐,那个地方已注定了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看太子的那神情,纵然自己清白无误,他也还是心有芥蒂,难道,不正是因为清风岭这一过节么?
瑛贵妃携着林夕儿才一进露辰宫的门,就有一大帮的宫女们拥了上来请安,瑛贵妃松开林夕儿的手,笑着命人带她下去沐浴更衣,林夕儿知道宫里规矩多,也就不推辞,随着宫女们下去了。
等林夕儿的身子隐进了后堂,瑛贵妃这才捧起小宫女进上的茶碗来嘬了一口,看向一直默默跟过来的英昊,“你还是不愿么?”
英昊的脸色冷凝,垂了手站着,“是。”
瑛贵妃也不作声,默默的将一碗茶全都喝干了,这才放下了碗,道,“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罢,母妃也不问你为什么,只告诉你,她如今还是完璧之身,清白未损,你父皇就无论如何不会再允你废她,”说到这里,瑛贵妃的目光落在英昊的脸上,柔和中透着无奈,“昊儿,你就认了罢,林氏无论人品还是相貌,皆是上上之选,纵然有那样的变故,可是那不是她的错,她也未失贞,你再要说什么,就是你的不是了,不但你父皇不依你,就连母妃我,也要拿另眼看你了。”
英昊沉默着,许久,方才幽然而叹,“儿臣也知道如今不能再说什么,也知道不能怪她什么,只是心里……,心里着实……。”
瑛贵妃见他这样,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笑了道,“其实你心里有疙瘩,母妃和你父皇都知道,只是你应该明白,你是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帝,而成大事者,凡事就不能拘小节,就是你父皇当年,也不能说皇后妃子全是他喜欢的,如今这个,你就算不喜欢她,相敬如宾就是了,再怎么,你还有侧妃呢。”
她这话说起来已经有点儿不伦不类,等到说完,自己也笑得不行,“唉,你都这么大了,还叫母妃为你操这样的心,方才的话若是让人听了去,还不叫人笑死,你父皇才说我是慈母多败儿呢。”
英昊听了她方才的话,心里亦是舒坦了许多,此时见她这样讲,忙也笑了告罪,“都是儿臣不孝,要母妃整日为儿臣烦心。”
正说着话时,就见宫女金桂掀起帘子回道,“太子妃殿下洗浴收拾好了。”
话音才落,就听一阵环佩叮当,宫女玉桂扶了林夕儿进来,只见她一身浅紫色锦袄绣裙,上面只是稀疏的绣着几朵梅花,还有些湿的发被简单的挽成了后垂鬓,鬓角斜斜的插着一枝简单的步摇,上面是长长的珊瑚璎珞,莲步轻移时,红润流彩的珊瑚映在她的脸上,竟带得那苍白的面色也稍稍的红润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人沐浴后,人会精神些的缘故,英昊咋一见到这样的她,竟然有些惊愣,奇怪,怎的只一会不见,她竟似好看了许多。
林夕儿面色沉静,款款过来,给瑛贵妃和英昊分别行了一礼,瑛贵妃此时此刻,心里还是觉得高兴的,不管怎么说,废太子妃到底是大事,能避则避,就算昊儿心里还是别扭,到底不用那么大动干戈了,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她亲切的命林夕儿坐下说话,才想叫英昊也陪着坐时,英昊却拱手告退,道要去清心殿陪父皇看折子,瑛贵妃知道他别扭,也不留他,让他去了。
林夫人被内务府接进宫时,天已经是黄昏了,才是第一眼,林夕儿就发现母亲的身子单薄了许多,额边的鬓角上亦多了几许如霜白发,她的心一酸,慌忙迎上去,母亲却不看她,径直向她身后的瑛贵妃拜了下来,口里呼道,“林李氏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瑛贵妃忙命一边的金桂快扶起来,谦和的笑道,“林夫人快别这么着,这要是换了在民间,咱们可就是亲家,亲家见亲家,哪有这么客气的,”说着就命林夫人在边上坐了,见林夕儿还愣着,林夫人又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连话都不敢跟林夕儿说一句的样子,她心知林夫人还是碍着规矩,于是在和林夫人说了几句闲话后,就歉意道,“林夫人,你看这是怎么说的,不过才坐了一会儿,本宫就乏得不行,想是年纪大了,精神上竟差成了这样儿。”
林夫人慌忙站起身来,“贵妃娘娘说笑了,贵妃娘娘正是青春鼎盛的时候呢,哪里就说到年纪大了。”
瑛贵妃笑着摆手,“林夫人安慰本宫呢,罢了,本宫也就不耗着了,”说着转头看向金桂,“你带太子妃和林夫人回太子妃住的屋子去。”
林夫人在内务府来人接自己时,于女儿的事就已经知道了大概,此时一见瑛贵妃竟称女儿为太子妃,她的心就放得更稳了,当下忙起身,和林夕儿一起,向瑛贵妃行礼告了退,这才随着那叫金桂的出了正殿。
给林夕儿预备的屋子在露辰宫后面的小花园子里,极是清雅的一个小院子,亭台楼阁里面隐着好几棵晚桂,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却犹自满院雅香,倚着院角的是几树梅花,还不到花开的时候,稀稀疏疏的叶子在风中微微的摆动,令人忍不住就要想像花开时,会是怎么样的香雪如海。
金桂一路引着进来,早有预备的宫人们屈身见礼,口呼太子妃殿下,林夕儿却已麻木了,她只想抱着娘狠狠的哭一场,奈何这是在宫里,边上多少眼睛看着呢,只好耐了性子,等宫女们上了茶点果品后,这才命她们全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