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残躯借掠空之势一跃,“呯”的一声,飞沙走石,落在三人之前、血光五尺之外。
“湘……湘……”
薛文清好像又恢复了些神智,双目红芒狂闪显得激动至极,直勾勾的看着跌在地上的董湘洬。孤独的右臂摆来摆去,也不知在比划什么,嘴里呜呜作响,似在哭泣一般。
孟逸侯见四周真空之处极广,便收了清血宝鉴的血光,身形一起扑向两团黑影,留下栖凤公子和董湘洬直面尸魔。
刚才罩在血光之中,栖凤公子还看尸魔不真切,血光这一撤去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马上嚇得面色惨绿,“哇”的一声呕吐出来。他修炼之时早就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吞噬过多少精血,干尸白骨不知见过多少,可从未见过这般惨绝人寰,半人半尸、不人不尸的尸魔。
明知眼前尸魔就是薛文清,可哪里还能找到薛文清昔日片丝半影、身形气度。残破的手臂吗?开裂的胸腔吗?蠕动的腐烂脏器吗?还是一堆碎肉的脸庞?
那个俊俏风流、朗朗而谈,傲骨铮铮敢直面训斥自己的薛文清,就是眼前比妖魔还丑陋百倍、比恶鬼惨烈万分的尸魔吗?
一时间,栖凤公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了,本以为亲眼见到薛文清化为尸魔,自己应喜不自胜,总算大辱得报。但现在真的对面而立,他才荒谬的发现,自己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本来该喜的,可为何自己会心生怜悯?若是该悲,又为何心里会有丝丝快意?栖凤公子生平第一次错乱了,不知该如何表达情绪才好。
董湘洬比他也好不到哪去,本来心灰若死般的她,乍闻自己可令夫君恢复原貌,还曾欣喜若狂。只要可令夫君复生并恢复本来模样,还他一个清清爽爽佳公子本色,纵令自己剖心以救又算得什么?甚至,本来还以为已见过化为尸魔的夫君一次,再次相见也能接受,起码不至于害怕。
哪知,这次再见,更不如上次。
本能的恐惧和彻骨的感情孰重孰轻?到底哪个能动摇哪个?董湘洬悲哀的发现,自己连想都不敢想。
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面前的尸魔曾是自己至亲爱人,是自己托付终生并誓死追随的夫君,为什么当他真的死后,自己会这般恐惧?
我们不是曾经说过,不管对方贫穷、富贵;健康、病残,哪怕化为戾鬼,也要一世相爱相伴的吗?
是自己不够坚定,还是现实太过残酷,令自己不能坚定?为什么不坚定,是惧怕现实真的就是事实、还是自己根本不愿意去接受这事实?
既然惧怕,为何不现在逃开,再不相见;既然不愿接受这现实,为何不干脆放手,还要抱着一线希望,赶来以命相救?
无比的恐惧,真能击碎一切吗;生死相守的真情,现在真的不堪一击吗?自己还要不要以命相救,有勇气做么?值得做么?深情可以战胜恐惧,让自己不顾一切、不计代价、不问后果的,坚持做下去吗?董湘洬仰天欲呼,却根本出声不得。
天地无情,没有的是私情,不会为一人而变;天地又有大爱,泽被苍生、平衡万物,于万物均有一线生机。萧南天如是、凌秋水如是、孟逸侯如是、薛文清如是、董湘洬如是、连栖凤公子也如是,人人都如是。
可生机在哪里,能否把握?各人有各人的选择,难以强求,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