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干尸,都是曾经那么亲熟的弟子,但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一个起来,起来笑着叫一声师父。他们一个个毛皮紧贴着枯骨、两腮萎缩露出一张张獠牙、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黑洞,甚至有些未闭上眼者,眼珠缩得只有小指大小,空空荡荡的摆在宽阔的眼眶中,还未掉出……
鹿兰面朝下趴在高台边上,身躯一动不动,连起伏都不可见。远处西侧一堆碎石废墟边上,猴大通趴在地上僵直着毛头,双目呆滞的看着前方,猴嘴中不停地往外溢着混血的白沫。他身边还躺了一个身材小些的金丝猿猴,浑身条条血痕,血迹早已干涸,把原本美丽的金丝毛发拧在了一团,不过身形微微起伏,看来应还活着,只是不知是谁。
喷血后的微明弯下腰去,身子痛苦的佝偻起来,剧烈颤抖如秋风中的残叶一般,无可名状的悲痛充满了身心,遍布了每一个毛孔,汗毛都被这惊天的惨象激得恸动耸立。就更不要说倒竖的发髻了,一头原来还油黑泛蓝的长发,肉眼可见的渐渐褪色,慢慢转灰、灰中发白、白中透黄,直至惨白惨白、枯黄枯黄,惨白如霜降、枯黄如干草。
微明散人识海一片空白、一片血红,天性懦弱胆怯的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要生噬活人的感觉。
木元却是连感慨恨怒都顾不上,小小的身子仓惶的在高台前纵来跳去,根本无空理会还有无外人。每到一具干尸身前便急急趴伏下来,小手在干尸上一阵抚摸,期望着能感到生气,结果却是一次次的绝望无助。别说肉身化为干尸,就连魂魄都消亡一空,再无施救的可能,哪怕是大罗金仙下凡也只能哀叹无能。
“活着……活着……求求你……活着,我再不嘲笑你丑怪不讲整洁了……”
“鼠师兄……站起来啊……只有你们和元儿一般高了……求你别睡了……”
“兔师姐……元儿弄坏了你的簪花……你起来啊,打元儿、骂元儿啊……”
“羊大哥……元儿还要听你讲故事……你不要一动不动不理元儿啊……”
……
唉!天可怜见,估计天见之,也要黯然垂泪、悚然动容。
任木元百般推掇、万般的呼喝,地上的众位师兄、师姐一如往昔,还是如沉睡不醒般一动不动。
大滴大滴的绿莹莹泪水洒落,打在干尸之上,平时一滴就可生肌长肉的泪水,此刻也全无了功效,只是让干尸看来表皮润泽了一些,不再那么干枯皲裂罢了。
电闪般蹦跳游走了一周,木元不敢相信自己的灵觉,百多位师兄、姐无一生还,彻底死透,死得不能再死、透得不能再透。他甚为圆润可爱的小脸,早已是乌青乌青,头上小辫冲天竖起,上牙紧紧咬着下唇已深陷入肉中,丝丝绿色液体宛如血液般淌下划过。
年仅十一、二岁的木元还很稚嫩,何时见过这般惨状、何时经过这般亲人离去的悲痛,在他眼中一切本都是那么的美好甜蜜。师兄、师姐们会永远的围在自己身边,宠着他、爱着他、护着他、帮着他,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嗔怪不已,却又不舍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