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的境遇则天差地别,说白了其实就是宗派内的杂役,仅被传授一些基本的养元炼气之术,也就是能增些寿元,求仙问道是痴心妄想。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哪个外门弟子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者被某位长老意外看中,降下天恩把其归入内门弟子也说不定。不过,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也就是想想而已,至多发梦聊以自慰一下。
西门长歌为厉剑石真人座下大弟子,虽不被喜爱但也算得上核心弟子,可这一来就算是被踢出了核心弟子的圈子,连内门弟子都称不上了。从剑宗开山立派以来,有如此境遇的核心弟子,寥寥可数,近千年来更是仅他一人。
站在剑宗下院,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外门弟子,他精神一阵恍惚。自己被暗贬出内门不算什么,反正他的功法是授自西门剑行的,西门长歌真正忧心的是剑宗的未来。
想上代剑宗掌教,易天罡真人在世之时,连西门剑行在内的上代十二大长老,个个莫不是身直行正,无人不服气。曾几何时剑宗十三剑一出,远远的看见剑光,便群魔丧胆、诸邪避易。就是如今颠倒黑白、暴戾成性的厉剑石真人,当年何尝不是满腔热血,一副赤子之心,誓要振兴剑宗为天下修仙圣地。而自从他做上这个掌教之后,一切全变了。
十二大长老飞升的飞升、陨落的陨落、遁世的遁世,仅有的上代六长老也是摔剑而去,余下者皆是厉剑石嫡系心腹。非嫡系者,均他被排除在外,前代长老的亲传弟子在派内皆抑郁不得志,蜀中剑风日趋下落。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西门长歌隐隐记得,好像是在天山剑派立派之后。
正在沉思的西门长歌忽觉得肩头被人一拍,忙转头一看,原来是六长老亲传弟子任长山。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面容普通平实,看过一眼后实在难留印象。
见他回头,任长山咧开嘴温和的笑笑:“长歌,怎么样,心里还是不舒服吗?”
西门长歌也是笑笑,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长山,你看这些外门弟子,他们之劳碌是我们数倍,但天资所限根本无缘仙道,他们这般忙碌时为了什么?为了多那几年寿元值得么?”
任长山皱皱眉,摇摇头道:“长山愚钝、说不清楚。每个人都有他想要的东西,别人弃之、有人未必会弃之;别人争之、有人却不屑一顾。人不一样,走的路就不一样。你看他们这般忙碌,可他们未必这样认为,有人为了那多出来的几年寿元,可是什么都会干的。”
“呵呵,长山啊长山,六长老当年收你,其他师叔还不解。大智若愚,果不虚言。”西门长歌一笑,打趣道:“智者无华是不假,可你这千多年来,为何不把自己变得出众一点呢?”
“哈哈,长歌。出不出众又有何分别,剑宗有那么多出众的人就够了,少我一人不少。”任长山也是呵呵一笑,不过一会儿就沉默了下来,“长歌,我们都在剑宗一千多年了,见过多少人,历过多少事。你觉得现在的剑宗,还是以前的剑宗吗?”
西门长歌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寂寥:“想当年,易天罡真人、我叔父和你师尊在时,是何等的风姿。天山剑派立派之后,现在的掌教变了……不提也罢。”
“疾恶如仇剑如蛟,除魔重任一肩挑;纵横四海荡诸邪,跨越千山斩群妖。”任长山平实的脸上也是一片向往,不过瞬间就破碎了。
“是啊,都变了……有没有天山立派不是关键,是有人想变。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的剑宗,行事怕是连魔宗都不如了。师尊他老人家,临走之前哭了……”
院内一片死寂,路过的外门弟子受不得气氛,远远的便绕开身形。良久,西门长歌有些奇怪:“六长老走了,你为何不走?离开这已经不明是非黑白之地。”
“那你为何不走?”任长山反问了一句,平静的双目死死盯着西门长歌,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
西门长歌笑笑不语,任长山也是笑笑不语,两人谁都没说为什么,但两人都心如明镜。有些人可以走、有些人不可以走;有些人必须要走出去;有些人却必须要留下来,剑宗是立志修剑之人的剑宗,可不是厉剑石一人的剑宗。
大丈夫当知难而上,岂能望风逃避,就算如今的剑宗已是污水一片,两人也誓要留下做那一丝清流。清流不大,但在浮躁虚华的人群中,总也能冲淡一些污水,何况这股清流将来也未必不能壮大。
西门长歌如是想、任长山如是想,哪怕就是已摔剑而去的六长老,也未必不是如是想……
“长山,我们不能走!”
“是啊,我们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