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妖娆公子送上门:明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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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清箫吟情

帐外一片寂静,微风却仍然在林中荡漾,风里带着淡淡的杨树的香气,身上有些清冷,她也不在意,只朝着林子更深处走去。

忽然间,又有一缕若有若无的乐器声,低低地在夜空弥散开来。

她也是熟悉音律之人,多年前镜花水月也听过宫中的乐师奏过这样的乐器,是以并不陌生,这山林之中,竟是有人在吹箫!

侧头看去,正在不远处三三两两巡逻的士兵,对这箫声,却是头也不抬,丝毫不为所动。咦,应该不是自己的幻觉吧,难道他们都没有听见吗?

慕容襄心中一动,循着那箫声,缓步走了过去。

夜色如水,繁星生辉,但见树下坐着一人,一身戎装,口中衔箫,双手轻按,声音温润而舒展,听不出那是首什么曲子,只觉得那声音像山泉般流淌的旋律,清空逍遥,跟这飘渺的夜色融为一体。

林中忽然万籁俱寂,连蝉噪鸟啼都蓦然消失。在微微流动的、带着杨树清香的空气里,只有那断断续续的箫声在低回盘旋,所有流逝的时光,忽然间,仿佛就在吹箫者的手指间起起落落。

慕容襄听得呆住,揪着胸前的衣襟,心若雷鸣,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他是谁,到底是谁?

顷刻之间,箫声突然变得热烈昂扬起来,刚才还柔情似水,如泣如诉,此刻却似涌动着千军万马,高亢而壮阔。那人微微昂起头,箫对长空,他就像在苍茫大地上指点江山的将士,在硝烟战火中纵情奔驰的骑手,向前,向前,一路挺进,绝不后望!

过了不知多久,箫声一变,委婉,哀伤,诀别,反复,仿佛有着生离死别的痛楚。听出那吹箫人凄凉的气氛,她的心情开始变得越发的凉,慢慢步向冰冷,慕容襄再一次呆住。

随着最后一声蓦然而止,吹箫之人终于停住,放下洞箫,拾起身边的一只酒壶,不假思索朝口中灌去,喉中咕咕作响。待得壶中空了,才长手往后一抛,幽幽一声长叹。

慕容襄见他那模样,有些不忍,从树后转出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只手放在他的肩上:“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冷君毅顾不得抹去唇边溢出的酒水,转过头来看她,早知她隐在树后,听他箫声,他也不点破,继续放纵着自己的思绪,赫连兄弟,再加上后来在山寨之中战死的近两百名官兵,当初他带着他们从京城出发,那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洋溢着对出征的兴奋和对凯旋的期盼来到这里,不想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明日即将归去,他带回的,却只是一缕缕不曾瞑目的魂魄!方才庆功宴上,他原本心中悲痛,意兴萧索,却不忍拂了大家的兴,与弟兄们肆意斗酒庆祝,酒入喉中,泪在心里,这寂寞,竟是没有人能够述说!欢庆之后,人潮散去,所有的痛,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吧!

想到这里,他眼露倦意,只直直望着她,一声不吭。但见眼前的少年眼波清幽如水,坦然相对,仿佛自己所有的心事,便都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中无从隐遁,尽情呈现。

“其实,我是很厌恶打打杀杀,战火纷飞的。”他英挺的脸上满是疲惫:“奈何身为大汉将士,必须身先士卒,军令如山,不容退后。只是,每一次看到亲密无间的弟兄,一个又一个离我而去,我心里,实在是很难过……”

原来,威武与霸气,只是他的外表,这样英气十足,在战场上天神一般的男子,内心却是如此柔软细致,眼前的他,有些颓唐,有些失意,却是有血有肉,最真实的存在!

“将军,你我都明白的,人固有一死,惟看是轻于鸿毛,亦或重于泰山。”慕容襄看着眼中淌泪的男子,却能生生体会他心中的痛楚,暗红的血色,深切的悲哀,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

她不由自主伸手过去,将他那布满薄茧的大手握于掌中,忆起那曾经读过的句子,喃喃说道:“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

冷君毅握住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有丝迷惑,望向她清明的双眼,便觉一切顾虑远离,刹那间,两人心神坦荡,心意相通。

“子非。”他收敛愁绪,改了口,轻唤一声:“你真是我的知己!”

“君毅,我也是同样的感觉。”她微微一笑,接口说道,随手拿起他放在地上的那管洞箫,用袖口擦了擦,竖在唇边,吹出几句简单的音调,只觉得音色清越,煞是悠扬好听。

她将洞箫递与他,换了话题,满面期待:“君毅,再吹几个曲子给我听!”只可惜她的琴不在身边,否则琴箫合奏,不知又是什么效果?高山流水,苦觅知音。师父一生迷恋操琴,却一直惆怅于没能找到与之合奏的知己,没想到自己无意在这军营之中,竟遇到这样的弄箫高手,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文武全才的人?这位少年将军,真是带给她太多惊喜!

冷君毅点了点头,拉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她单薄柔弱的肩上,取过箫来,薄唇微启,长指轻按,吹出平和而宛转的曲子,融进那清凉的夜风之中。

听着那箫声,慕容襄只觉得身心皆醉,闭上眼,脑中人影浮现: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主帅帐中素衣清淡的儒雅书生,篝火前抱坛豪饮的英雄好汉,杨树下矫然若仙的弄箫乐者,草地上满目萧然的执壶男子……这各不相同的人影,齐齐袭来,最终汇合为一,直直撞进她的心里。

“公子,公子!”有人在身边轻轻喊着:“营中已开始用早膳了,冷将军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