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那善变,也是事实。”乌力罕心里有些佩服,这慕容小子口才真好,虽身在异国,势单力薄,但对自己国家也是极力维护,是个硬骨头,单是这一点,圣女没看错人,他自己也是十分喜欢的。
“善变?什么叫善变?难道我先前脸上不慎沾了炭灰,后来又用水洗去,这个就叫善变吗?又或者一个戏子,今日演老妪,明朝演少妇,也叫善变吗?再如初生婴儿呱呱坠地,一天一个样,一岁能走,岁半能言,三五岁即能与人争辩,这也叫善变吗……”慕容襄知道流夷人直率淳朴,说话不会转弯抹角,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强词夺理,有心卖弄一番。
“我问你,你们大汉一直与银凉交好,大汉皇帝每逢寿辰,那朱家老头还亲自前往贺寿献礼,两国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这回蒙傲入侵银凉,抢了那么多财宝,杀了那么多百姓,大汉竟是毫不理会,这不是善变是什么?”乌力罕眼中光芒乍现。
“这个……”慕容襄皱起眉头,不错,这回蒙傲贸然入侵银凉,据朱允烨所说,卫城早已鸣镝燃烟示警,但到目前看来,大汉确实不曾施以援手,这轩辕皇帝是怎么想的,她暂时也是猜不出来!
她抬起头,正视着眼前的虬须男子,他眼神深邃,身上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安详而平和,引导她毫无芥蒂,就事论事,说出内心的想法:“一个国家的对外策略,一名统治者的治国思想,那不是一句简单的支援与否就能够解释清楚的!”
“虽说唇亡齿寒,但是大汉天灾连绵数年,方才灾难过境,百废待兴,此时贸然出兵援助,我大汉又有胜算几分?死伤几何?且不说开战的后果如何,就单是军费开支,最是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战火若是烧到大汉,难免不出现第二个甚至更多的卫城……”
“皇帝的心思,牵挂良多,隐晦难懂,也不需要如你我这般的平民百姓去妄自猜测。但是,我认为,一个好的君王,他不应只在纯粹的战事上面纠缠,而是心在天下……”
“心在天下?”乌力罕眼中色泽加深,几成墨黑:“慕容,再说详细些,我想听你的想法!”
慕容襄哈哈大笑:“假设我做了皇帝,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有更多的想法。但是现在,我只是个商人,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我唯一想到的便是,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永恒的利益?”乌力罕动容道:“你们大汉有句话叫做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天真是领教了!圣女的眼光真是没话说,我服气了!不过慕容,你今年才多少岁啊?怎么能说出这样深刻的道理来?”
慕容襄掰起手指算了算,正经答道:“我今年三十九岁了,大汉男儿青春永驻,不象你们流夷人士那般显老!”她两世的年龄相加,当然有那么多岁数!
“哈哈,慕容,跟你说话可真有意思!哈哈哈……”乌力罕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慕容襄哼了一声:“我说实话,总是没人信的……”又看了他一眼,微微眯眼:“那个,乌力罕大哥,关于你的身份,你好像也没对我说实话,或者说,怪我没有明确问你?”
“我的身份……你猜猜呢?”他玩味笑笑。
慕容襄摇了摇头,走回毡房中心,扯下皮帽,松开腰带,随意往那皮毡上一躺:“那个什么格兰额吉把我迷昏之后,不知拖着我赶了多少天的路,弄得我头昏眼花,腰酸背痛的,我要好好休息,可不想再动脑子了!管你是谁,大不了便是这流夷王子,又与我何干?”
心中却是一动,有个小小的计划,在逐渐成形……
唉,明日再说吧!
吃饱喝足了,就想睡觉,困啊!她闭上眼睛,渐渐没了意识。
乌力罕看着那倒头便沉沉睡去的少年,一时啼笑皆非。
刚才还和自己争得唾沫乱飞,这会儿就睡得叫都叫不醒了,瞅见他单薄的身子,叹口气走了过去,拖来旁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无意瞥到少年仍旧高耸的领口,想着他一定睡不舒服吧,正要伸手去解,忽又愣住,这些事情,何必需要他亲自来做?自己对那少年的关切也太多了吧,先前怕他不习惯手撕羊肉,特意取了小刀跟来看看;这会又亲自给他盖被,还想给他宽衣……
一定是受圣女影响,才心存仁念,一定是!
他走去帐边,刻意压低声音,开口唤道:“巴图!”
一名流夷少年进来行礼道:“二王子,请问有什么吩咐?”
乌力罕看了看那边睡得正香的慕容襄,低声说道:“先将食物收走,禀告诺敏王妃,就说我今天要陪圣女的客人,就不回帐中歇息了!”
第二日早晨,慕容襄刚一睁眼,就看见一张特大号的笑脸伸到自己面前。
“啊……”她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指着他骂:“无赖!你自己没地方睡吗,怎么可以跟我睡在一起?”
乌力罕手肘撑着身子,好笑道:“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地方啊,圣女怕你在别人帐里睡不好,特意安排在我这个又大又暖和的地方住。我这里如此宽敞,足够睡十个人了,又没挤着你压着你,你嚷什么?再说。”看到她的脸微微发红,他有丝诧异,停了下,又继续说道:“你昨天夜里还使劲搂着我不放,往我怀里钻呢!你的手冷得要命,还是我好心给你捂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