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的,他也是江宛心的丈夫。
如果有一天,江宛心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时的他,会不会恨她,怨她的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为了我们。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会再是我们了呢……
她喉中一哽,和心一样,像被什么硬生生卡主,堵得生疼。
她缓缓地站起来,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开了门,走出卧房。
夜空中,星光灿烂,明睿璀璨,只是,一眼望去,不见月亮。
四周弥漫着越发湿冷的寒气,让她瑟缩着抱住了双臂,秋意早已所剩无几了,冬天越来越近。
丫鬟说,江宛心夜夜都在梅园中等他。
是否,感觉到的也是这般的寒冷。
那,今夜,她会觉得温暖吧。
“你就这么想让我去找别的女人吗?”方才远去的声音,却在这时在她耳边响起,惊落了她忍抑了许久的泪水。
她转身,然后,看到他。
他总是这样的出现,总是在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出现。
“我就知道你会哭!”他恶狠狠地说,却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动作笨拙却轻柔至极,宛若擦拭着某种还不习惯拥有的珍宝。
“有时候你真让我生恨!”他还在抱怨,似是狠拧,又心疼无奈。
她扯着嘴角,苦涩的笑了。
对我而言,你何尝,不也是如此。
想恨,却恨不起来。
他拧着眉,黑瞳里尚有恼怒,却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随即发觉她身上的衣衫单薄,体温冰冷,破口道,“天这么凉,你怎么穿得那么少,你多大的人了,三岁稚童都懂得天冷添衣!”
她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埋怨和心跳,不知为何,身心的寒意消陨,轻逝。
他将她箍的更紧,不再说什么,她柔顺下来的样子让他一天的压抑,莫名地无声释放出来。
星光依旧,但一弯新月悄悄地悬在了云端。
“我对不起宛心,但我更不想对不起你。”他说,语吻落然却带着坚定。
她在他怀里稍稍仰起头。
“你相信我,若慈。”他看着她,目光炯炯而深沉,恍若再无虚假。
她微微阖上双眼,轻轻地,轻轻地,点了头。
梅园。
西厢之内,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到了丫鬟如意脸上。
“小……小姐,我都……照您的吩咐做了呀!”如意捂着脸,一脸惊措和委屈,怯怯地望着眼前越来越冷鸷阴沉的小姐。
她是小姐的陪嫁丫鬟,以往小姐更多的只是爱慕虚荣,如今,却心机重重,扯谎装病,与大夫人争宠。
“如果你戏演得足够好,表哥怎么还是没留下?!”又是一个巴掌扇下,江宛心精致的眉目因横怒的表情而扭曲着,她百般设法缠了司徒宇一天,却不曾想晚上他还是要回到方若慈身边,让她费心装病做戏的结果付之一炬。
表哥,别让我也恨你。
如意看着她狠怒的神色,心中又是一怵。
阴郁的小雨淅沥地下了几天后,终于有了晴缓的迹象,但入冬的脚步却是越发的近了。
室内通明,却泛着清凛的寒意。
红木圆桌上,堆满了各种颜色和材质的布料,齐备的针线,……做绣活能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
“嫂嫂,我想绣团莲花的式样,你说可好?”司徒晴忽闪着明媚的双眸望向她,神情认真,却又带了一丝羞涩。
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用手语比划着问小丫头,绣了荷包想赠何人?
小丫头脸上一红,娇嗔道,“嫂嫂……你知道的啦。”
嘴角轻扬,她伸出手,轻轻地把小丫头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晴儿,也是大姑娘了呢。
莲之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浑然天成,与那人的洒脱俊逸的气宇,倒真的是有些相得益彰。
女儿家的心事,她从上次晴儿为陆少卿备宴时已看出了七八分,前些天陆少卿因司徒宇新娶来喝喜酒,然后在晴儿的软磨硬泡下待至今日。小丫头原本因这门亲事气闷了许久,但是陆少卿的到来,却让她的内心是无比欣喜的。
鉴于上次陆少卿夜半而别,这回晴儿可是将他看得紧,日日都要央着陆少卿相随在京城到处游玩,可是,她总觉着那样一个人,习惯了自由自在,纵情江湖,如今滞留在司徒府中这么些日子,许是还有别的什么缘由。
但司徒宇与晴儿只因此而高兴,巴不得陆少卿呆得越久越好,见他们喜悦,她也是舒心,但她却不曾过多关切那个人,除了因为陆少卿与晴儿整日在外游玩,呆在府中的时间不多,彼此能撞见的机会有限以外,那夜之后,她心中对此人产生一份不明的尴尬和迟疑,也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避免与陆少卿接触。
更何况,司徒宇新娶后的种种,总轻易地就能让她担忧心瘁,对其他的许多人和事,无暇敛顾。二夫人的病情渐渐地有了好转,而司徒宇与其相守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
但他每夜还是会回到她身边,可是,他的眉目间的疲态却是越发深浓,难掩沉重……
她敛回心神,望着晴儿仔细挑画图样的表情,秀美稍稍地舒缓开来。
偶尔得空,晴儿拉着她聊天,也几乎全是关于陆少卿的内容,口中所念,心中所想,都是她的“陆大哥”。
情窦初开。
此时的晴儿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只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