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羽看着赵玲儿离开的方向，现在想来，这疯子的每一桩风流债自己都记得很清楚的，尽管自己没有刻意为之，可是却偏偏忘不了，那疯子要是知道，指不定是什么反应，这说不清楚的事情还真不少。
“罪过，在下替舍妹赔罪了”
二人抬头，走来的年轻人青衣墨带，简单随意，手里一把紫金戒尺，好看的脸上一脸诚恳，冬日里像是带着满身春光一样让人感觉舒服，柔和平静，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多余挂饰，也没有任何深藏不露的意思，就这样简简单单，但你千万不要认为外表没有任何锋芒的人，就很简单的。
“你这妹妹还真是独一无二，我可告诉你，并不是他每次对小莫无礼的时候，都有人像我这样好脾气的”夏春看着来人认真的说，轻旋估计一定在这城里了，那家伙护起小莫可是会六亲不认的，这生意、旧交什么的，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小莫，那臭丫头屡次冲撞你我都看着呢，哪一次一并替你讨回来，叫她吃吃苦头”
“林兄说笑了，玲儿虽然顽劣却无歹意，全当愉悦了”
夏春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和莫羽一起看着眼前的人，这人或许是这江湖上最让人害怕的人之一了。
陇西赵家世代经商，到现任当家赵隆这一代便是巨贾了，赵家的商号遍布天下，深入五行，四通八达的地面上“赵”字就是一个活招牌，也因为白虎堂跟赵家有生意往来，欧阳风跟这人交情还不错，门里才跟这家人有些熟稔，也谈不上深交，其中最熟的也就算是这赵家三少了，三子一女，唯这赵家三子得祖上蒙阴，经商之能只赚不赔，做的算是八面玲珑，二十岁已然闻名八路，终日盘桓渔利之中，偏偏又没有半点商贾俗气，同欧阳算是一类人，倒像是才子佳人一般平淡洒脱，是为世人折服，现在，将及而立，尚未婚娶，走到哪里就像是一大堆金子一样备受关注。
如今，赵家遍布天下的产业分散三子手中，却也是依仗着此人打理，平日里如同欧阳一样少见忙碌，生意却也是遍地开花，与极乐门白虎堂花开竟艳，你从不会看到这赵家三少跟谁红脸生气，男女老幼、牛头马面的，此人都能谈笑依旧，莫羽曾亲眼看过此人在江南群贤居里，三言两语断定一江水远的场景，那样子，指点江上亦不为过。
现在，这站在面前的人，温和含笑，谦恭有礼，穿着简单随意，只身一人的站在这繁华的大城街上，你很难想象他就是那个动一动笔尖，就会让很多人哭笑的一代经商奇才，甚至四哥都有时候免不了发脾气，这人总能风轻云淡的，还不可怕吗。
“回想起来，这疯子惹的风流债不少，这姑娘倒是最执着、最直接的一个了”莫羽轻言一笑，眉目流转之下敛了冬日寒气，唯剩花开有音，若星辰骤出，暖了寒月孤星一般，只是这一弯眉目，就已安静的整个喧闹繁华。
“若非念她痴心一片，并无恶意，又怎会任她胡来给楚门主添麻烦，还要谢小莫及门里诸位担待，不曾为难与她”林奇无奈一叹，这话里多少有点幽怨的意思，赵玲儿再顽劣，却还是他赵家唯一的女孩子，他们几个哥哥疼着、护着的小妹妹，估计从小到大，赵玲儿想要的东西，恐怕就差星星月亮之类的没有了，这次他要的是楚怀天，恐怕是给不起了。
这事，给谁也不敢答应，谁能左右那风云之巅的雄狮，说一句给的起的。
夏春在一边感叹，想老大惹上赵家的时候，那小姐才多大点，早年筹建极乐峰总坛的时候，曾蒙赵家出钱出力的帮忙，那时候老大同小莫带着连本带利的银子亲至赵家答谢，就此开始，这大小姐算是魔星落足极乐门了，用老大的话，那叫阴魂不散。
现在想，老大自然是英雄大气，加上一张俊颜、一身气场，吸引天下名媛那是很自然的事情，只是当时是有小莫在座的，天人之姿、绝代风华，只要唇角一抹浅笑，世间繁华之美不过尔尔，这赵家小姐难道没看到小莫不成，就算是她偏爱老大的大气风范，也不至于视小莫为眼中钉一样，有机会就欺负吧。
这事，还真不是常理能说得清楚的。
“五哥，你在研究包子吗？”
夏春抬头，就看到莫羽靠近的眉目，含着笑意。
“没有”夏春咧着嘴笑道，自己这是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研究这些。
“赵兄来这边是为了寻这丫头的？”莫羽站在一边的小摊前，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香囊，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夏春留意了，她前后已经悄悄赶走了七八个女客，估摸着小莫把她这摊上的东西全拿走，也不需要花一两银子的。
“是啊，大哥说她从家里跑出来了，我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惹事了，小莫放心，这次我一定把她看好了，决不让她再给你们添乱”
“倒不是怕她添乱，只是现在江湖上不太平，各家都乱的很，她这性子很容易吃亏，还是放在家里安全些”莫羽抬头道。
“小莫，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你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可以带着赵家商铺陪着你”
这话说的时候，夏春有些惊讶，再看赵奇，一脸认真的表情，面上找不出任何异样，就如同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殊不知这句话若是真的发生，那这中原的动静，恐怕要赶上剑祭了，他现在才发现，这人从始至终都没看到其他人，包括自己，这样专注于小莫的眼神不是没有，很多，只是他从没发现这人也是这样的。
莫羽摇头，走过来看着身边往来不绝的人流。
“不在江湖，就最好不要涉足，一旦人在江湖，就将身不由己”
莫羽说完即抬步向前，身后赵奇看着莫羽转身之际轻扬飘的绣金袍角，就算是身边纷繁复杂，却还是像处在山水之间、九层灵台，离尘从底到上，只能看到他一个人的，从第一眼看到就是。
“这玩笑可开不得”夏春道。
“我没有开玩笑，认真的”赵奇说完就跟着莫羽后面走了，夏春看着，他现在才知道四哥那句话：要在意的远不止赵奇身上的经商之能很有道理，这赵家三少，的确不是简单的人了。
“轻旋”莫羽随意的走着，没抬头，手上仍把玩这那摊主送他的香囊，一边赵奇没有看见有什么特别的人在周围，身边往来众生平常简单。
“公子”
赵奇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说话的人，只是觉着有个人影在周围晃动着，飘忽不定，就像在眼前，偏偏找不到脚步 。
“赵兄别找了，轻旋在用“离影”轻功，你找不到准确方位的”莫羽看着赵奇笑道，一旁夏春觉着有意思，四哥不知道用赵奇对武功好奇这一点，赚了多少零花钱呢，他这经商奇才，却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一点都练不起来。
“公子，傲剑山庄傲云也消失了”
“什么时候？”
“昨夜”
“那芳华夫人呢？”
“在山庄里，足不出户”
“傲大哥在做什么？”
“和离寒水一起前往七鬼山庄，据说他们找道天逆踪迹了” 。
莫羽想，昨夜发生的事还真不少，自己秘密派出去的雀神令使还没回返，下一步要做什么还真不清楚，最近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还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虽然不是什么坏事，却是未知生死的，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上次出现的时候，五天之后便发生了阳城之困，为救那疯子九死一生。
通玄黄之术是有一些作用的，比如这种对危险的感知，每次生死之前都会有特别的感觉，却也都是无比准确，让他都有点相信师父所谓的预言师可以做到的了。
“轻旋，除非傲大哥、离大哥他们向你们救助，否则别打扰他们任何动作”
“是”
“小莫，不帮他们吗？”夏春不解。
“如果让他们置身事外，再次离开，恐怕就不会回来了，剑祭未结束，这中原武林还是需要他们的”
夏春了解莫羽的意思了，这不是不帮助他们，而是让这两个跟江湖有点脱节的人尽快适应，毕竟一个是东家，一个是主角的。
“莫二当家早”
莫羽驻足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人。
阴晴不定的早晨，站在面前不远的人银纱及地，拿着白玉长笛，背手而立青石之上，一边夏春见了不由得惊奇，平心而论，这张脸，实在是无可挑剔的，剑眉朗目，朱唇皓齿，轻轻一笑既有万种风情，天生就是要祸害时间红颜的，眉间纹案添了三分邪气，让人看上去难以移开目光，宽袍长纱，慵懒的的站在那里，不由得身心具放，提不起半点防备来。
也算阅尽天下，身边有老大那样的、有小莫这般的，这人虽不及小莫那般风华倾国，老大那样指点风云、出鞘之剑一样凌厉有锋，却像是柔和了二人的气息一样，傲气锐利，辅之以轻缓柔密，就算是他，百般流转，也挑不出缺憾来。
此人落足的地方，不凡的气场即刻引路人侧目，散发光芒一样照亮四周，眨眼之间招来四下围观。
“阁下倒是利索，一别两个时辰就又再见面了”莫羽看着这南原来人，果然，纱后庐山这般无与伦比，一身气质也是绝不仅有，只是，虽只有一次接触，却是觉得公然现容人前、落足人群，不像是这人的作风。
“在下是要赶在良辰美景，请莫二当家吃个早饭的，不知有无这个荣幸？”
“没有！我们小莫也是你说请就请得到的”夏春扬声一语，生怕莫羽被抢一样护在身后，倒让莫羽隐隐含笑，他这五哥到底还是年轻公子一个，这爱玩的性子时不时流露出来，展现一下童心不泯，门里几个堂主哥哥当真是各有千秋，这相同的，恐怕就剩下快意恩仇、情意两全的天地豪情了。
“兄台，这是要排队的”赵奇冷不防的说了一句，抬头看看，今天也算良辰美景，他觉得这理由就像是吃完一碗混沌不给钱，说只是尝尝味道下次光顾一样欠教训。
莫羽一看他一副很不满意也很认真的样子，终还是笑出声了，四下听到笑声的人回头观望，他们这几个人无疑成了焦点。
“那要排多久？”这人似乎也来兴致了，走近这边，倾身笑道，这一笑连莫羽都被吸引目光，夏春也看着，他感觉这是除了小莫之外，最好看的笑了，倒是赵奇像是没看到一样毫无反应。
“要……”
“好了，五哥别闹了，你们先回去吧”莫羽拉住夏春，估计这么闹下去，没完没了。
“小莫，你让轻旋跟着你吧”夏春看着一边的人，总觉着这人不怀好意，这不是指这人会伤害他们小莫。
“五哥认为我不让，轻旋就会听话吗？”莫羽说完走过二人，来人就跟着他走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师门还是极乐，轻旋都在自己左右，从没有离开多远，连那疯子都不会发现他的时候，他还是在的，自己只要轻轻的叫出那两个字的名字。
夏春看着二人没入人群，他当然知道小莫这是要去会会这家伙，这泗槐此时绝对是本门的地方了，两主齐聚之处，不知有多少堂中兄弟自四下回防，量此人也不敢轻易乱来，单枪匹马的，还怕他翻出多大浪来不成。
“夏兄，你放心？”赵奇仍看着莫羽离开的方向。
“你以为我不放心，这小鬼就会听话吗？”夏春拉起赵奇往自己的地方去了，赵奇听着这有意模仿的一句话就觉着，自己真的不是江湖人，这些一呼一吸之间即牵涉安危的思量，一动一静之下就绑着生死的揣度，比做生意更难。
昏暗的早晨终还是下起小雨了，比下雪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