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被这一句话惊动了,从适才的忧伤里暂时回神,就看着大堂里跑进来的赵家小姐赵玲儿站在大堂中间,指着楼上栏边的楚怀天大声怒骂,脸颊通红的样子,气息起伏不定,看上去气的可以。
“你再说一遍!”楚怀天转身看着楼下,抓着拆剩下的栏杆重言开口。
穆归反应过来,才感觉到楚怀天周身散发强烈的杀气,就算刚刚盛怒之下和自己动手都未曾亮出的,隔了五步就已让他全身冰凉,这女子是不要命了吗,敢在此时说这种话。
“你不知羞耻!”
“别和她一般见识”穆归飞快闪身上前,拉住楚怀天挡着他不敢松手。
未及反应,一记清亮的耳光已然上脸,这一巴掌不仅阻止了赵玲儿不识好歹的胡言乱语,也堪堪救了她一条小命的,楼上穆归抓着楚怀天的胳膊不敢松一下力道,他这要是一松手,连他都不能保证能在楚怀天手上救下那女子,就算这上下一起上,这人要杀谁,那人也就只有等死的份。
“玲儿,你再胡言乱语、不识好歹,三哥必家法处置,你在敢出言中伤楚门主及小莫,若非楚门主不屑与你一般见识,你现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敢不知进退!快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
赵奇大声的训斥,从上面看下去都能看到他被气得不轻,全身发抖的,要说能把这游刃商贾之间不见声色的经商奇才气成这样的,除了他家的妹妹,就没别人了,穆归看了一眼,赵奇看似怒极训人,站的位置却是刚好挡住了楚怀天的目光,行事作风在细微之处显现的很有章法。
“听我说,别跟她生气”穆归看着楚怀天道。
楚怀天看了穆归一眼,手下木屑纷飞,楠木围栏竟在他手下化为粉末飘洒下去了。
“他楚怀天就是不知羞耻,被莫羽那不男不女的样子迷住了心窍,还……”
“住口!”赵奇又是一个耳光,这下赵玲儿被打翻滚到一边,坐在地上捂着脸怒视楼上,反倒没去看打他的哥哥,她这句话说出来,连楼下的极乐门人都欲上前,铁忠几人面露警告,就算门主不与她一般计较,他们这些人也不会无视有人胆敢侮辱本门二当家的了。
“楚门主英雄盖世、豪情九州,情深似海又敢作敢当,心中担着极乐门几万兄弟,便是对小莫有情,也是楚门主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任何人插嘴,小莫天人之姿、风华绝代,如瑰玉般完美无瑕,岂是你可以谈及、出言中伤的!只此一次,如若下次你再敢出言冲撞楚门主,尤其是再敢碰小莫,纵使人家不与你一般见识,三哥也定会让你长长记性,还不快滚!”
赵奇生气的次数比离寒水都少见,现在的架势一点也找不到平时的样子,看着赵玲儿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言语里丝毫不见亲情。
“你们……我赵玲儿一定会让莫羽不得好死!”赵玲儿大声哭喊一声,爬起来奔离大堂。
“楚兄,在下定会好好管教这臭丫头,这次但请你原谅,如有下次,生杀由夺,赵家也不会说什么”赵奇转身,对着楼上楚怀天躬身行礼、谦卑开口。
“你最好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你,现在也给我离开这里!”楚怀天吐出一口气,冷言开口。
穆归也算长舒一口气了,知道楚怀天适才卸了真气他也才敢消了力道,这次纯属这家人好运了。
“在下也知道,现在楚兄不可能再允许在下留在这边的,我已命泗槐城内所有药铺、医馆随时待命,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只要小莫平安,代价在所不惜”赵奇低声一说,说完即转身往外面去了,出了大堂前门,消失在街道人流之中。
他这句“代价在所不惜”说的认认真真的,就像是莫羽初到泗槐在街上遇到那时一样,字字真心,就算当下没人去跟他计较,却是都听到了。
“小莫醒了,快给老子滚进来!”欧阳风开门大喊一声,这上下变化他根本没看见,或者说半眼也没来及看。
楚怀天闪身进帘,扑到木桶边上,直到此时他才算看到莫羽的脸,苍白近乎透明,闪烁着红白交替的亮光,冷水过胸却仍旧冷汗连连,湿发铺满水面,长睫低垂带着水滴汗珠,抖动之下如折翅羽碟一般,散发让人心碎的脆弱,倾世容颜之上唯剩痛苦,却见紧咬着的唇角竟是还带着让人安心的笑意的,孱弱的像是在下一刻就会羽化飞升一般。
楚怀天抓住胸口的衣纱,那里的疼汹涌澎湃,将要窒息一般。
穆归也看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楚怀天那样疼的,只是现在看着莫羽,就恨不得不顾一切将他搂在怀里抱紧,护着他、疼着他不再受半点风雨,他现在确定自己不会退缩,绝不会。
“莫小孩,你又不听话的乱跑”楚怀天伸出手,轻抚着莫羽的脸,谁都看到他那副极力忍耐,却是装的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扭曲的难看。
“你不大可能找到他……找到了他也不会救我……”莫羽颤抖这开口,他知道自己不会清醒多久,只能坚持着说几句话,现在全身扎满金针,整个木桶散发浓烈的药味,他现在甚至没有时间去想这到底是不是六年之后的礼物,无论是不是,吴求都不会轻易现身的,更不会出手来救治自己。
“那女人能耐大着呢,一定能找到他,只要找到我就能让他救治你,你不要担心这个好不好,莫小孩”楚怀天说的平静,却真的是落下泪来了,这人一哭,单是用感觉就知道了,根本不用看的。
“不要哭,你从不落泪的……我不担心”
“莫小孩,你不要放弃好不好,不要骗我”楚怀天拿起莫羽冰凉的手贴在脸上,用力的磨砂着。
“我从不骗你的……我答应你不会放弃,你也要记住我说过的……不准干傻事,让哥哥们各自忙,大局重要”
“莫小孩!”
楚怀天大惊开口,疾呼出声,莫羽说完就吐血不止。
“他用可动内力强行逼迫气脉,强制神智清醒开口说话,如此激发毒性且重伤内元,会让情况更糟!”药王上前,紧张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知道还让他这么干,你就这么想死吗!”穆归抓过药王衣领目射寒光,杀气骤出,眉间纹案几欲燃烧一般吓人。
“莫小孩,求你别说话了,你也相信我好不好”说时,楚怀天谁也不睬的哭出声了,不管不顾的。
“小莫,乖一点好不好,你还真要哥哥们砍自己几刀啊”欧阳风俯身急道。
“四哥,你看着他……”
“好好好,四哥看着他,他敢胡来,四哥拆了他,放心,放心了”
“小莫,我们都守着你,三哥他们在三江、无忧一线盯着呢,老六在外面看着,老七回门里去了,任凭那些个王八蛋怎么闹腾也碰不到我们兄弟的,只要你好好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也一定要好起来知不知道?”夏春跪立一边轻声开口。
莫羽放心了,身子软下去,靠在桶边,血红如莲,盛开在她唇边。
“给我好好守着,再出半点差错,小爷现在就废了你!”穆归丢下药王骂道。
“你别用那么多的针,莫小孩怕疼的”楚怀天对着药王埋怨道,他这一说所有人抬头,都盯着他上下的看,难道真是心疼傻了不成,这语气根本就是一个几岁娃娃。
“你给老子振作点,别添乱!”欧阳风揪起楚怀天大声怒斥后丢到一边,不再理会。
“门主,泗槐城三帮分舵有人前来滋事,说是要管门主要解释”此时铁忠在楼下开口,声音传到三楼还是很清晰。
“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也要请示!”
楚怀天没反应,其他人也没理,倒是见古二最先忍不住了,站起来跨出屋子骂人,多数人只知道他一副四季不冷不热的表情,此时却也来了火气,冲出去扯着嗓子就骂,还知道压着声音。
“可是……”
“可是什么,那些个势力之辈、小人之流有什么好说的,劝不走就吓,吓不走就打,哪个不要命再敢弄出半下声响,我先砍了你们这群饭桶!还不快去!”
“是,属下明白”
古二看了看没剩多少的围栏,摇摇头,自己多少年没遇上在意的事情了,平日里就算这楼里有人输了银子当场卸胳膊下腿什么的,三步之外上演他都没有半点感觉了。
“都给老娘滚远点!现下谁再敢靠近此楼半步,老娘立刻剁了他喂狗!”
这一声音出现,一屋子人全部冲了出来,楚怀天跑的最快,直接从三楼跳下去了,他一落地,身后七七八八一阵响动,拆了差不多的围栏,这下子全部撞下来了,动作出奇的整齐,连古二都跟着后面就下来落地。
“雀神三队,这楼里要是进一只蚊子、四下再有半分声响,老娘先灭了你们再给自己几巴掌,免得给我极乐门丢人!”
“是”
大门被谁一脚踹开来,然后四下就真的安静了,楚怀天同众人站在大堂里,没见早闻其声的雀红一进来,就看到一个率先被丢进来的人,后面才是这女人跳进来,将还在地上滚的人提起来丢进大堂中央,落到楚怀天几人面前,再看这女人,平日里衣着光鲜、美艳迷人的朱雀堂主,此刻一身风尘、满脸是土,发髻上还沾着草叶凌乱不堪,像是刚从鸡窝里爬出来一样分外狼狈,加上一双要喷火的的眼睛,简直就是要火山爆发一样吓人。
“给老娘爬起来!别装孙子,刚才指天骂地、宁死不屈的架势上哪去了!”雀红一对着地上的人骂道,当下解来身上长鞭,吧嗒几下声响,一圈桌椅七八瓣的碎了一地,看来是真就有人把这母老虎惹火了。
“就算你强压着本人到此,本人也不会出手为你救任何人”
此时,地上的人爬起来,穿着灰白的衣袍,简单陈旧,配上那副不算强壮的骨架,看上去显得很单薄的样子,戴着四方文士帽,脸到算得上清秀,最出彩的就是那一双分外明亮的眼睛,深墨如漆,看不到深浅,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
楚怀天一看到此人就两眼放光,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激动,身后欧阳几人却是不敢稍作表示,而穆归却是眉头都要皱到一起去了,站在人后一个字也没敢说,他实在是没想到,楚怀天等的居然会是这个人,现在比之前还让他感觉心里没底。
“一别多年,吴兄一向可好?”楚怀天上前,认真行礼道,很少看到他如此认真恭敬的样子。
“托福,本人吃好睡好,无病无灾,没了武功却是刚好省了不少麻烦,乡野山间的行医布药倒算怡然自得,若不是楚门主令手下堂主强行掠来,这一世远离江湖,倒是惬意的很,一点意外也不会有的”
来人居然是没看楚怀天一眼的,这里外几层人却是没有一个入眼去了,目光犹在楼外青山绿水一般,没有任何焦距。
楚怀天心中思量,这鬼医的单传弟子吴求,一身医术尽得真传,年纪轻轻就已名动天下,识百草、解千毒享誉武林,其师与莫小孩的教医师父医皇,齐名天下,二人半斤八两,教出来的弟子也是秋色平分,吴求年轻得志、心高气傲,早年因妒忌莫小孩之名,百般为难,以至于有一次行事过火,令莫小孩身陷九派争斗之中,几乎损了人命、折了医道,自己怒极出手,一个不小心就废了此人一身武学,发现之时吴求已避世而走,他那一身武功虽不算很高,也是当时武林年轻一辈中一流高手的位置,自那次之后,此人便隐退江湖,武林中便只闻医皇弟子之名,不再有鬼医单传出现,想来自己那时也是一时气愤,出手重了些,莫小孩为此事还曾让他到闭门思过,事后也曾多方寻找,始终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