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天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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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晚云收,淡出一片屈子山

晚云收,淡出一片琉璃,琉璃中却独坐落一山,名叫屈子山。临于罗浮湖畔之上,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此鸟的特性已成为屈子山的座右铭。屈锦轴每每在授课前总会让学徒们背诵一遍方才上课。屈子山是子楚国最有名的学堂,凡是每个想要入学的人都要经过三道考试,首先便是屈子山院长于老的面试,主要是考察学童的品性,师兄常说“阴谋诡计,异行奇能,俱是涉世的祸胎。”凡过了第一题的,便有屈锦轴出题考察学童的基础,考察的无非是一些孝悌礼仪仁的题目,大多是过关的,最后便是屈显白大师兄的考察,主要考察考生们的发展空间,有些考生只画了面前的玻璃碗,有些考生在玻璃碗中加了一串水浸的葡萄,更有些人,比如温连语大公子,将玻璃碗打碎,于是画中一片粉碎。直到今日,屈显白师兄还在夸赞温连语。

屈显白师兄是孤儿,从小长在山上,成为了于老最有力的接班人,师兄在屈锦轴眼中是一块木头,锦轴说过,显白师兄连楠木都不是,简直就是铁梨木。显白师兄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珠转着等在屈锦轴的门前,不催促也不急躁。过了片刻,房门打开了,锦轴耳垂一对翠绿水滴耳坠,头上三千发丝被玻璃翠的簪子牢牢控制,一身七彩云裙,身披春色薄棉缎白色披风,衬托出了锦轴白皙的皮肤,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青春张扬的一对灵珠盯着显白师兄,嘴角微微上扬后笑道“师兄,你又在我门前站了多久,我的门子敲敲又掉不了。”显白那黝黑的皮肤竟然显出一丝血红,不好意思道“你赶快下山去第五老人那里把温连语带回来,今年的入堂考试我有事不在山上。”锦轴摸摸自己的脑袋,痴痴的说道“好吧,刚巧我要去第五老人那里拿回师傅的琉璃瓶。”辞别了师兄后,锦轴将一口布袋斜挎在腰间,几缕紫色的流苏在布袋口一晃一晃,倒和这山上的紫荆一般,这紫荆花是一味良药,记得有一次温连语摔倒在马下,师傅就是用此花嚼烂敷在了连语脚踝处。顺着这条紫荆花的路下去便是屈子山的山脚,一副赤金九龙青地大匾被嵌在大石中,上边响亮的三个大字“屈子山”,锦轴每每路过都要过去细心的将灰尘抹去,这大匾是先皇所赐,无人敢质疑屈子山的威严,屈子山孕育了三省六部中将近过半的忠臣良将,治国安邦之始便是这不起眼的学堂。锦轴撅着嘴望着够不着的地方,只能作罢。远处杨柳树的浑身抖擞惊走一群鸟儿,原来第五老人在看温连语耍宝。锦轴赶忙跑了过去,只见温连语袭一身绣绿纹的通白色长袍,白玉玦的腰佩叮叮作响,羊脂玉的发簪,本就高挑秀雅的身材在第五老人这个佝偻着背的对比下越显的高大,温连语马上从身旁的瓷盘中拿出一个梅花香饼送给正喘着气的锦轴,那笑容,杏子般的眼睛雪亮的眯了起来。假声哼道“怎么,师傅又叫我回去吗?没看见老人正开心嘛。”锦轴连忙卧在第五老人的楠木椅子旁,摸着老人的手,看着老人脸上的褶皱心疼的说着“爷爷,你就由着他胡来,这日子刚开春,又有倒春寒之势,你不在屋里好好休息跑到这湖边做甚。”老人赶紧拍拍手中的饼屑,赶忙解释道“连语是好心来看我的。”锦轴看到那用盘子装的一整盘点心,立马不开心的骂道“温连语,爷爷不适合吃甜食,你往后在拿来,我就一刀劈了你。”

不过进了门坐在这花梨木的椅子上时,闻到碧粳粥的香味锦轴的脾气便没有了。温连语听师兄找他回山去监考,便来了兴趣,当即就要走。两个人将熟睡的第五老人放在床上,掀下京绣团花的纱帐,接着锦轴将琉璃碗洗净小心装进布袋中便离开了。两人本就同常人的关系不同,温连语乃屏幽郡的伯驹四公子之首,一向放荡不羁,结交江湖好友,可家里却是郡里数一数二的富商。用师傅的话说此人“海角逢春,天涯为客”必不是可以同常人所束缚的。但偏偏只有锦轴可以对其顶撞一二,锦轴在温府门口等了整整三天,终于把温连语逼到去上学,连温老爷都对其刮目相看。但其实锦轴的性子同样也不惧管教,在承担了弟子们打坏了师傅樱桃木架上一盆浅水敷养的小佛肚竹后,被罚跪经堂反省,温连语见锦轴是个真性情人,同一起罚跪,自那日起,两人便像兄弟般情谊真挚。

温连语叹口气坐在石头上,锦轴忙上前询问其缘由,故而也烦恼起来,温家四代富贵人家,除去必要的学识与家规,其婚姻大事也必须经父母之手,为防止钱财的外流,温连语作为长子要和其远方的陌生表妹成亲。“我与家父争吵一番便逃出来了,索性就让二弟代我又如何。”锦轴想到小衫意对连语的情意便急忙说道“连语,你千万别声张,免得上了山师兄又该派你的不孝了。”连语笑笑起身搂着锦轴的肩拍了两下说“放心吧,别为我的事烦心啦,说说这开春的生日你想怎么过,往年我都和爹爹去同门郡做生意,看不上寿星的面,今年啊,我只要不被催婚,就可以陪你过了。”连语两手塞到袖口里接着说道“对了,锦轴,你认识公孙忆安吗?他的生日和你不差几天,你们倒是可以凑一起,办一个大的。”锦轴连忙拍打连语的头笑道“别痴人说梦了,师傅和师兄不会让我下山的。”

到了二月二这天,屈子山照例热闹了起来,因为坐落在屏幽郡和帝都所在地同门郡之间,所来求学的人也就各地各县为数众多。屈师兄不在的日子里,都是温连语和屈锦轴来打理,一个丫头赶忙跑来说道“屈师姐,考生们的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年人这么多,可只能留其中的十之三四去见师傅,该怎么办?”温连语笑着说道“这有何难,我来先考考他们。”温连语甩了甩袖袍便离开了。锦轴也没说什么,毕竟师傅将此职责交付给连语,他就一定是有办法的。

连语走到山门口后,嘴巴长了有碗口那么大,低声说道“这是菜场吗?”只见其中鱼龙混杂,有的蓬头垢面的坐在石前四面朝天,身旁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女,菜篮子中全是书本,一面帮孙子遮挡烈日,一面喂水喝,连语看过去,这孩子尖嘴猴腮像,只顾着书本,毫无帮助的意思。有的人一看就是战场的人,手持着剑就来了,连语起初还纳闷,后来才懂,圣上有旨从今年起武试要加试文章写作,这可难倒这些斗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了。衫意远远的便喊道“温师兄,有什么事吗?”温连语回头看去,衫意今日穿着长穗五色裙,头戴莲花簪,朗目疏眉本是形容男儿,却用在衫意身上最合适不过了,衫意是师兄捡回来的孤儿,从小便有武学天赋,到如今已成为师傅的护卫。连语走过去说“衫衫,你去试探一下那些拿兵器的人,用不着打过你,武德如若不好,你便遣了他们回去吧。”衫意低着头应了声,便下山去了。连语亲自走到山脚便大声喊道“现在比赛还没开始,大家也小心些,别被这冷风吹的坏了身子,山的西头是我们屈子山为大家准备的茶水点心,大家想要去的便去取暖片刻。这一说队伍里开始轰动了,所有人开始往西面跑去,正当连语开心时,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温哥哥,你这算什么把式”只见小女孩鼻子微微上翘,着装浓淡适宜,穿一身秋香色秀白菊中长裙,一双纤纤玉手大方的露在外面,并不如旁的小姐夫人藏在手窝窝里。温连语惊讶的看着女孩说道“千颜,你怎么来了,你哥呢?”说着便往后看看,见无人便好奇道。女孩也不接话接着说道“山的西面是一片花园,你就任他们踩踏吗?我听闻里面长着的都是珍贵的药材花木。”温连语悄悄说道“我派人跟着呢,所有踩踏那花园的人,必不用再参加初试了,那损失的费用就吓得他们不敢再上前了。”

果不其然,那些踩踏中的有钱有权有势的公子也没在回来了,因为直接触碰到药花的人,早就满身起疹回家去了。没有进西面园林的人剩十之三四,便被领上了屈子学堂了。温连语拽着南宫千颜的手就朝着屈锦轴的住处走去。一推门,便看到锦轴正挽着袖子趴在地上收拾卷轴,看到连语和这个似曾相识的人,正要起身行礼时,门外的人连忙进屋跪倒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着“少爷,你的表妹今日已经到府上了,老爷说了你要不回去,就不用再回去了。”温连语脚下一个没稳便瘫坐在地上,一面说道“六珠,老爷当真这么说。”六珠难过的趴在连语脚前点着头。都说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雾起急拍岸。锦轴看看千颜看看连语,起身便说道“考试在后几日,我陪你去府上一趟,去和温老爷求求情。”千颜看着锦轴眉头紧锁的样子,心下便觉得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轻轻的拍拍锦轴的手,扭头对连语说“要说还是我去说吧。”温连语深知此法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毕竟南宫是郡守的千金,父亲也不会责骂她二人,于是三个人便一同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