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暗自庆幸自己没一时冲动跳进去,否则只怕小命不保。
这时一间黑黢黢的房间亮了灯,昏暗的灯光透过糊着窗纸的镂空窗棂照射出来,接着只听那屋子里的人呵斥,“孽畜,大半夜的不睡觉,叫什么叫。”然后慢悠悠地走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老头子手里提着昏黄灯笼。
“该不会是进小偷了吧。”房中老太婆苍老的声音传出。
老头子将灯笼往院子四处一照,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朝自家看门狗怒斥了几声,便又慢悠悠地进了房间,很快房间的灯灭了,小院又陷入黑黢黢。
“奇了怪,怎么会没人呢。”小厮重新攀上墙头,心中疑窦丛生。方才老头子出来,他借着老头子视察院子之时,也查看了一遍,这院子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院子,不大,干净整洁,也没有可遮挡的大物,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他家公子与小叫花确实不在这院子里。
“汪汪汪,”那院中的狼犬又吠了起来,接着房中又传来老头老太的叫骂声,那狼犬却半点儿不消停,更是吠得频繁了,那吠声令小厮心生惧意,头皮发麻,更为可怕的是这犬吠声似乎会传染般,不过片刻,临近的犬都跟着吠了起来,一时间整个东区的犬都吠了,东区的犬吠又带动其他区的犬。
是夜,凤都全城犬吠。
按照凤都百姓的说法,犬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它们不仅忠诚,而且还能够帮助主人抵御邪恶,若是犬狂吠不止,那便是有不祥之物侵入。
次日,凤都大街小巷的百姓个个神色惊疑,人心惶惶,他们一早得知昨夜发生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醉梦楼中,浮尘世最老的**昨夜被杀。
一个老得花白的头发没剩几根,牙齿掉光,满脸皱纹,躬身驼背,脱光了衣服就像一只沙皮犬一样的**应该是没有什么人光顾的,毕竟男人总是喜欢新鲜水嫩的姑娘,不过也有些恶趣味的嫖客会光顾她,对她那黑色斗篷下一层一层沙皮犬式的皱纹感兴趣,但是更多的人是对她那百发百中的占卜感兴趣。
是的,她不仅是个**,更是一个巫婆,她的巫术总是灵验的,所以人们总喜欢找她问卜,甚至很多时候,人们都忘记了她的**的身份。
事实上,据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回忆,在他们还是孩童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已经在醉梦楼了。
那时候的她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那唇是那样的饱满红润,只要是见过的人都忍不住要上去一亲芳泽。那双眼睛当年是那样的明亮水漾,好似会说话,转眼回眸间顾盼生辉,一颦一笑令人神魂颠倒。皮肤是那样的滑,就像绸缎一样,又是那样的水嫩白皙,好似水豆腐轻轻掐一把,似乎就能掐出水来。
还有那水蛇一样的腰肢,无时不刻都像在跳着舞,只要是个男人一见,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爱笑,而她笑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就像银铃声一样。那年她喜欢穿鲜绿的裙子,衬得她越发水灵清秀,所以那时候的她是这醉梦楼里当之无愧的花魁,花名远扬。
眨眼就是一二十年过去了,然而岁月似乎特别眷顾她,她依旧那样年轻貌美,丰润的红唇,能掐出水的白皙皮肤,连走路都像在跳舞的水蛇腰,还有那最让男人心神荡漾的笑声,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的是那些一直关顾她的恩客们,他们渐渐老了,从二三十岁的青年才俊变成了四五十岁的糟老头。
醉梦楼里的姑娘不知换过多少批,那些年老的或被赶走或被赎走,唯独她屹立不倒,那些新进的姑娘们总问她有什么秘诀保持青春不老,她总捂着口笑道,“如果要说秘诀的话,那应该是吃些长生不老药。”
人们都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生不老药呢,可是看着她,却又不得不怀疑其实是有的。
又过了几年,她还是那样青春貌美,依旧是醉梦楼当之无愧的花魁,人们甚至都忘记了她年岁几何,只知道她红颜不老,青春永驻,并且天真地以为她会永远年轻貌美,成为浮尘界的一个传说,然而直到那天,这个传说破灭了。
一夜之间,那女人的青春貌美荡然无存,饱满的红唇干瘪,秋水明眸浑浊,水豆腐似的皮肤仿佛被风干了,腰肢不再婀娜,连笑声也消失了。
然而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在人们的震惊中,短短几个月,那女人迅速老去,直到老得不能再老,于是她就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女人。
从那以后,那些光顾过她的恩客们抛弃了她,光顾了别的姑娘,她也不再是醉梦楼永远的花魁。
再后来的数十年里,她再也没有年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