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寂寞了,却不知如何排解,就像人一样,它开始变得无所事事,刨坑、抓树、嘶叫、用尽全身气力地狂奔,为了只是发出一点声响,打发寂寞。
然而寂寞就像周遭无尽的黑暗,而一点点的声响就如同黑暗中、刹那点亮的火星子,稍纵即逝,转眼淹没在无尽黑暗中。
它疲惫了,上头的青冥还没动静,一切一如既往的死寂。它有时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一场恶梦,一场久久醒不来的恶梦。恶梦里没有蝶姬,没有樱姬,没有藕娃娃,也没有月木,只有无尽的寂寞。
寂寞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它牢牢兜住。
寂寞久了,它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来就是一只猫,又不知道为何不好好地做一只不知寂寞的猫,却想着变成一个人。
人与猫相比是清醒的,却也是烦恼的。一只猫有了人清醒的意识,烦恼也接踵而至。也许奢望变成一个人只是它在自寻烦恼而已。
它恹恹蜷缩着,懒懒地用两只前爪枕着脑袋,就像一只已经老得动不了的看门老狗一样,以一种看破红尘似地的眼神望着周遭。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它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然而它却没有反应,因为它觉得这不过是自己的又一次幻听而已。
哦,它是一只患了幻听症的猫,自从进入这个林子后,它觉得自己全身都不对了,它有时候也怀疑自己的耳朵一定出问题了,明明有无数次,它听到了响动,可是周遭却是空无一物,连半点儿风都没有,它觉得是有人故意在暗中戏弄它,然而更多时候,它却是觉得自己是要疯了。
天,一只疯猫,多么可怕啊,它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和疯人一样,突然去跳河,不,它讨厌水,一直都讨厌,可是它疯了又怎么会介意这些呢。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声响更近了,更真切了。
它依旧恹恹地趴着,恹恹地抬起那已经许久没有动弹的眼皮。
在数米之外,有一个活物,一个发着绿光的活物在跳动,是像皮球那样弹跳的,一下一下,一弹一弹。
它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不,也许是它的眼睛也出问题了,这死亡一样的森林怎么会有活物呢,恐怕这里的活物除了它和青冥,就是这些古怪、阴森的古树了,不,这些古树算不上活物,它们一动不动,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咔咔咔”发绿光的活物一蹦一跳,朝它跳来。
阿九感觉自己更像是一只活了好久好久,已经彻底厌倦了人世的老狗,恹恹地看着那活物靠近。
“咔咔咔”那活物跳到它跟前,它终于看清了活物的真面目——一只只有三条腿的小狐狸,身体只拳头大小,毛茸茸的皮毛竟发出淡淡的绿光,它的一条腿缩着,看起来像是受了伤,无法落地,因此行走的时候,只能靠其他三只腿又蹦又跳,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小狐狸圆滚滚、黑溜溜的两只大眼睛与阿九那双圆滚滚的湛蓝色猫眼大眼瞪小眼了好些时候,突然跳上前,更加仔细地瞅着阿九,那模样仿佛是发现了极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