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嫡女非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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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何辨真假

至三十这一日,正是白夫人前往宝莲寺祈福拈香之日,因宝莲寺坐落于城西宝华山上,从兰府出发需时甚长,又因白夫人意在宝莲寺内留宿,所以人马车辆一应齐全,所用之物皆由周妈妈打点妥当,又另带了数名得力妥帖的奴仆随侍。

兰成和身子尚未好全,白夫人此次便只带了兰月出和兰成业二人同行。何姨娘和杨姨娘二人原想携儿女一同前去,可白夫人让人传话下去,只说府里须得有主人家留守,万一老爷在这两日回府,也有人在府里照应云云。一时何、杨二人便无法,只得安分留在府中。

行了半日的工夫,方到达宝莲寺,待得在观中安顿下来,已是申时。由寺中住持释忘尘带引,兰月出和兰成业陪同,白夫人先参拜了寺中的弥勒菩萨、四大天王、华严三圣、西方三圣,方回房中用素膳,因是路途劳累,至酉时三刻便熄灯歇下了。

毕竟不是在自家府里,白夫人不免有点认生床,头脑间昏昏沉沉的,就是睡不熟。正自烦躁不适间,有人悄声无息地来到她的榻畔,与此同时,她闻到了一股清淡宜神的合欢花、丁香花相和的芬芳气息,不由得半睁开眼来,天色已晚,屋内没有点灯,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感觉到那人伸手小心地抬起她的脖颈,将那散发着宜人清香的药枕枕到了她的脑后。

她顿觉舒适了不少,这药枕是月出亲手所制的,在府里有一个,还有一个在月出那儿,若有出门留宿的时候,月出便会把那个药枕带上,就是为防她在外睡不安寝。

那人为她枕上药枕后,并没有离开,仍旧一声不响地在她榻畔,手掌轻轻柔柔地揉上了她的肩膀,贴心地为她推拿着助眠的经络穴位,那般娴熟而轻重适中的手法,除了月出,不会有旁人做得到。

身上的筋骨松弛了,精神也放松了下来,白夫人含含糊糊道:“月出,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那人手上停了一停,却没有走开,拿了美人锤为白夫人锤起了小腿来。  她伺候得舒服,白夫人睡意渐浓,才要进入梦乡,却听闻耳际传来幽幽浅浅的低泣声,一声有一声无的,险些便以为是梦境之中。待要再睡时,又听得那阵泣声越发真切起来,竟是近在咫尺。

白夫人意识逐渐清醒,睁眼瞧见那人影身子一颤一颤的,似压抑着声音在低低呜咽。她忙问道:“月出,你怎么哭了?”

那人半日不响,泣声却愈渐凄凉。白夫人不得已坐起了身子,道:“究竟为了何事?你倒是给母亲言语一声。”

“……母亲……”她哑着嗓子唤道,“母亲……母亲……”  白夫人不觉有点着急,忙拉过她的手,道:“傻孩子,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啊!”

她眷恋地握紧白夫人的手,慢慢在榻前跪下,抽泣着道:“因为孩儿伴在母亲身边,却是相见不相认。”

这一声听得分明,却不是月出的声音,白夫人一惊,一下甩开了她的手,道:“你是何人?”

她默默片刻,方起来点燃了灯火,荧荧光亮之中,竟是忆山。

白夫人怔住了,道:“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忆山泪眼盈盈,依依道:“母亲,孩儿给您准备好了出行三宝,一宝是这合欢花安神药枕,保母亲安睡;二宝是这美人锤,让母亲消除劳累;三宝是我这双手,为母亲舒松筋骨,伺候母亲左右。”

白夫人惊疑地注目于她,道:“这是月出私下里跟我讲的话。”

忆山缓步走近她,哽声道:“母亲,孩儿好苦,孩儿……才是您的月出啊!”

白夫人蹙眉道:“你说什么?”

忆山伏倒在她榻前,倚着她的膝头悲泣道:“我是月出,我才是您的女儿月出!在前往京城的路上,我和忆山意外坠落山谷,醒来后,我成了她,她成了我!没有人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兰月出!就连见了母亲,我也不敢相认!”

糊着薄纱的窗外有飒飒的夜风拂过,幢幢的树影随风摇摆,森森然地映照在窗户上,白夫人心头不由一阵惊悚,她忙不迭捧起忆山的脸庞,道:“荒谬!如此怪力乱神之事,你可不能信口胡诌!”

忆山含泪道:“倘若我不是兰月出,我如何晓得要给母亲进羹?母亲,您可知那荷叶除了赏心悦目,还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加入金银花、鲜竹叶小火慢炖,便是上好的佳肴!”

这确确实实是月出当年跟自己说过的话,白夫人却仍是不敢相信,只愕然摇头。

“还有那一味玉蝴蝶花茶,除了月出,没有人知道调沏的法子!那个占据月出身躯的人是忆山,她自然是不能为母亲冲沏出此茶!

白夫人惊异地瞪圆了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她,半晌,方喃喃道:“这世间如何会有这等荒诞之事?你分明是忆山,你分明是忆山……”

忆山看她将信将疑的模样,心知有一线转机,慌忙抓住她的手,一迭声地说了许多幼年时期所经之事。白夫人静心听了,她所言的竟是与过往分毫无差,不由更觉匪夷所思,忙下榻把她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端详她的模样,脑中千回百转,看她的所言所行,活脱脱就是月出,究竟信她还是不信?

忆山知她有所思疑,遂道:“母亲若是对我的话有疑,我倒有一法子,把如今的这位兰月出请来,母亲与她细问过往之事,她若是回答不上来,那便是我所言之事不假。”

白夫人只迟疑着暗自斟酌,止不住回想自月出从京城回来后的每行每举,是有与以往不同之处,但若不去较真,倒是无伤大雅的,若凭这些就定言她不是自己的月出,未免太过草率。

忆山正想再说,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母亲,您睡了吗?”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竟是兰月出来了。白夫人闻声,忙应道:“我还未歇下,你进来吧。”

兰月出手捧着色织提花织锦的枕头进内,一眼看到忆山,脸色变了变,道:“你真的在此?”

忆山抹了一把泪水,道:“你来得正好,母亲正有话要问你呢。”

兰月出听她称白夫人为“母亲”,不由怔了一怔。白夫人看着她道:“你们到京城的路上,可曾发生过何事?”

兰月出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只曾路遇风沙,我们在驿馆落脚之时,我与忆山一时不慎坠落了山谷。幸亏成业和曦四爷相救及时,女儿当时并无大碍,为免母亲担心,回府之时并没有向母亲提起。”

白夫人“哦?”了一声,想一想又问道:“你可还记得,你临行前,我叮嘱过你的话?”

忆山心中一喜,母亲终究还是相信自己的话的!不由目带嘲讽地看向兰月出,母亲私下里对自己说的话,不会有旁人知道。

兰月出沉默了下来。

白夫人面上一沉,道:“记不清了么?”

兰月出摇了摇头,道:“女儿自是记得,母亲叮嘱,到得京城见着了表姐,不管她的境况如何,都不要轻举妄动。”

白夫人道:“还有呢?”

“母亲让女儿到了京城后,务必与成业一起前往信阳侯府,拜见信阳侯夫人,因为她曾对母亲有恩。”

“你回来后并没有提起此事,成业亦不知此事,为何你没有依着我的嘱咐去做?”

兰月出平静道:“女儿到了京城后,柯府中生出了许多事端,一时便没有顾及上,后来表姐夫遇害去世,因怕冲撞,我们更是不宜登门拜访贵人。”

忆山不意她竟能把这些事知悉,目光霎时冷了下来。

白夫人神色稍有缓和,又问道:“去年你生辰时我送了你一个赤金镶翡翠的镯子,为何不见你带着?”

兰月出道:“母亲所赠之物,女儿自是珍而重之,怕平日里有所碰撞有损母亲的心意,女儿早已将之收藏起来。”

忆山冷笑一声,当即道:“母亲,您这下相信了吧,她根本不是月出!去年母亲送我的并非赤金镶翡翠手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分明是有意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