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嫡女非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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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各怀机心

白夫人脚下禁不住踉跄了一下,兰月出忙将她扶稳。她面上的笑容僵住了,直勾勾地盯着绿蝶道:“你是说秦氏随老爷一道回来了?”

绿蝶被看得发怵,惶恐道:“奴婢听大管事范进孝说,那秦氏自被太太撵出府后,竟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兰府的地界,连日来风餐露宿的,就为等着老爷回府的那一刻。她在府门外见着了老爷,不管不顾就扑上去拉着老爷,哭着喊着让老爷不要撵她。老爷没有说什么,便把她带回府里来了。”

白夫人冷笑了一声,不再多说,和兰月出一起往丈夫兰博容的永宁苑而去。甫一进门,便看到里间除了端坐在主位楠木圈椅上的兰博容外,还有坐于下首的兰成和、秦姨娘二人。白夫人看到此三人竟聚在了一处,面上不禁微有变色,只静一静神,放开了兰月出的手径自走了进去。

父女、兄妹相见,少不得一番礼数扰攘,待得众人依着位次落座后,白夫人方微笑向兰博容道:“不知老爷今日回府,我才从宝莲寺祈福回来,未能亲自为老爷接应打点,没的让老爷平白受了琐事之扰,真真是不妥。”

兰博容亦含笑道:“夫人到宝莲寺祈福,必定头一个想着的便是我和几个儿女,夫人有心了。为夫倒是不忍见夫人辛苦,这些孩儿有的不甚长进,惹出事端,还是由为夫来处置便好。”

白夫人不知丈夫所指为何,心下犯疑,只目带揣测地扫视了一下兰成和和秦姨娘二人。

这时,管事范进孝把兰成德和何姨娘母子带了进来,兰成德一眼瞧见兰博容,目内不由笼起了张皇之色,只畏畏缩缩地避到了何姨娘身后。

兰博容眼看兰成德这副模样,顿时气上心头,厉声道:“孽障!这会子怎么就躲到后头去了?你不是那天不怕地不怕,横竖兰家家私总有你的一份,你此时不拿了更待何时,就是我在,你也是占了理的,是不是?”

兰成德脸涨成了猪肝色,诚惶诚恐地,分毫不敢抬头直视父亲。

何姨娘见势不好,忙道:“老爷,成德他那日只是酒后犯了糊涂,说的这些没轻没重的混帐话,全是无心之言,求老爷息怒。”

兰博容冷哼了一声,怒道:“他酒后犯糊涂?我看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呢!连他德四爷名下该有多少地亩庄园,都给他大哥算得一清二楚!好个有出息的爷,来瞧瞧你干了多少好事!你老子还没有入土呢,就来跟你大哥清算家私了!你大哥不过劝你两句,你目无尊长竟跟你大哥动手?这些还不算,你果然浑身是胆,漏夜药倒了库房里值守的下人,把城郊一带的地亩田契都给偷走了!”他越说越觉恼怒,一下重重拍在案桌上,指着四儿子斥道:“我这是上辈子造的孽,竟生出你这样的混帐东西来!”

何姨娘脸色惊得青白,连忙拉了拉儿子。兰成德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颤声道:“爹,儿子一时猪油蒙了心,是儿子不孝!但儿子这样做,也是有心想让兰家家业更旺盛……”

兰博容闻言更恼,冷笑道:“好个有志气的,你偷了家中地契在外变卖,竟是旺盛家业的法子?”

兰成德看父亲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均已知悉,不由又是慌又是恨,慌的是不知父亲会如何处置自己,恨的是兰成和竟向父亲和盘托出,止不住含怨地瞪了兰成和一眼,道:“大哥掌管家业多年,兰家一直停步不前,这些个地亩庄园,都是祖上留下的余荫罢了,大哥只知固步自封,根本没有兴旺家业的才能!”

白夫人高声喝道:“放肆!谁容你这般不分尊卑?”她冷睨着何姨娘,“这就是姨娘素日的管教?”

何姨娘急忙拍一拍兰成德的肩膀,兰成德方忍着气不再说话。

兰博容半是气恼半是痛心地端详着兰成德,道:“在你眼里,你大哥无能,所以你才会痴心妄想着兰家的家业应该由你来掌管,是么?你大哥是兰家唯一的嫡子,亦是长子,你这个做弟弟的,不仅不尊敬你的兄长,还想方设法地要取而代之!”他一双眼睛内流露出洞悉内情的锐利,“为达目的,你不择手段,是不是?”

何姨娘激零零地打了个寒战,抿紧了唇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兰成德则面如死灰,慢慢地垂下首来。

白夫人想了想,对兰博容道:“老爷,成德此次罪不容恕,为免老爷伤神,还是交由我来处置吧。”

兰博容静默片刻,道:“断不能轻饶了这孽障!”

白夫人点头道:“我晓得的。”她看一看边上的秦姨娘,又道:“老爷可知,成和数日前曾身中雷公藤之毒,后来是在秦氏屋子里搜出雷公藤来的。”

秦姨娘眉头一跳,惶惶然地望向兰博容。

谁料尚未待兰博容开口,兰成和便道:“娘,此事应与秦姨娘无关。那碗冰糖梗米粥是秦姨娘亲手烹煮的,也是她亲自送来给孩儿的没错,但后来孩儿让人去查问过了,秦姨娘在烹煮之时,曾被何姨娘屋里的采柳给叫走了,她不在的这段辰光,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过何事。”

兰月出在旁静观着这一折风波,听至此处,她不禁看了看白夫人,当日一心要坐实秦姨娘下毒的罪名,撵其出府,不承想如今出言为其开脱的,竟是受害人兰成和,早知如此,当日不如直接治罪何姨娘,在此时尚可以给兰博容一个交待。

兰博容心下早已想到谁才是罪魁祸首,他垂一垂嘴角,道:“罢了,我看亦桃也不像是如此心狠之人。至于真正施予毒手之人……”他看向何姨娘母子的眼光中带上了一丝厌恶,“便都交由夫人去处置吧。”

白夫人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与不忿,狠狠地剜了秦姨娘一下,方回丈夫道:“老爷放心,我知道分寸。”

接下来,白夫人命了几名管事媳妇把何姨娘和兰成德二人押到了后院里,请了家法给此母子二人一顿好打,直打得他们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了,方让人把他们送回屋里去。又吩咐帐房扣去他们二人一年的月例,更派了人守在兰成德屋外,只说是非兰博容和自己之命,均不许兰成德迈出房门一步。

如此一连串的重责下来,白夫人方觉稍稍平了气。兰月出冷眼看着,心知她这是把对秦姨娘的怒意迁责到何姨娘母子身上呢。

只是那秦姨娘的性情虽古怪,但向来深居简出,不强出风头,何至于惹得堂堂当家主母这般忌恨?

这日白夫人用过午膳后,兰月出便在旁用紫砂小炉烹煮消食花茶,清澄澄的茶水在慢火细熬中散发出了芬芳馥郁的香气,袅袅弥散于一室,安宁了人的心绪。

白夫人歪在黄花梨木的长榻上,挥退了底下那几名摇扇的小丫环,招手让兰月出到身旁坐了,拉着她的手道:“月出,母亲前次一口咬定是秦姨娘毒害你大哥,没有好生彻查便把她撵了出府,母亲可真是太草率,也太不近人情了,是不是?”

兰月出知她是试探自己是否在意生母受屈之事,便笑着摇了摇头,道:“母亲自然有母亲的打算,而且大哥中毒之事非同小可,即便是有嫌疑之人,也是不能轻易放过的。母亲事事小心些,也是有的,全是因为心系大哥的缘故。”

白夫人稍稍放了心,侧身倚着鹅黄菊花暗纹的杭绸靠垫半躺下来,道:“眼下虽是惩治了何氏和成德母子,但我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那何氏又是个心里揣着大主意的,这一次处置了他们,想必心里多有不服之处,只不知后头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要是再惹老爷生气,恐怕我也难辞其咎。”

兰月出去把那炉火熄了,倒了茶放在白夫人跟前的梅花式洋漆小几上,方道:“母亲其实已经把利害之处说出来了,要是不想再生乱子,何姨娘自然是关键之中的关键,四弟若少了何姨娘在背后出主意,想必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夫人眼内闪过一抹精光,端起花茶品啜,须臾,缓声道:“既然如此,月出,我且问你,老爷虽怒成德不争,但从未当面指责何氏半句,又有成和指出是何氏屋里的人将秦氏支使开,方生出雷公藤一事来,老爷竟也没有详加细问。这些,皆是因为老爷心里有何氏之故。如此看来,无论我怎么做,都只是两边不讨好。”

兰月出只觉白夫人心思慎密,似是早有主意在心头,却只不直接向自己道明,倒像是想借自己之口说出对策来。她想一想,迟疑着道:“倘若出手的人,并非母亲……”

白夫人动作俐落地放下茶盏,一把拉过她的手,赞许道:“我的儿,好月出,幸得有你这一句!”目内透出一丝阴冷,又道,“母亲原便想着,该给秦氏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