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是五年前的9月23号,那天是我升高一的第二个星期。那天,班里的林虎讥笑我师傅的残疾,他是我们班最壮的,在开学第一个星期就和班里几个二愣子组成了小团体,180的身高,200斤的体重,站在那跟肉山一样。我没有犹豫就冲了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我打的很凶,几乎是不要命了,全身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退,一拳一拳的往他脸上抡,那几个跟班看我这幅鬼样子,连帮忙都不敢。
林虎这身材在我身上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我全身青紫,他也不好过,鼻子都快被我打歪了,鼻血一个劲的流,到最后连反抗都不反抗,竟被我打的嘤嘤哭泣起来。我不打他的身子,就打他的头,到最后他被我打的求饶起来我才罢手。
浑身解气之后我扯上书包就往家走。因为是刚上高中,对回家的路不是很熟,我是个路痴,经常迷路,走了近1个小时才回到家里。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向师傅解释我身上的伤。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竟是大门紧闭,我眉头一皱,平时应该都是大门开着,师傅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着烟,笑眯眯的等我回来开饭的。我想着兴许是村里哪户人家有事,师傅帮忙去了。
我耸了一下包,走进了院子,直接推开了门,门竟然没有锁,我的心隐隐的不安起来,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已暗,夕阳一抹妖娆的红色,淡淡的照在院子里,整个村子都被罩上了一层血红色。
房子里一片黑色,没有开灯,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我走到墙边,按亮了灯,“师傅。”我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喊了起来。没有任何回应,不大不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
难道师傅真的不在家?想着还是算了,肚子有点饿起来,便去厨房找吃的,师傅生性俭朴,那些残根剩菜总是炖了又炖,这顿没吃完放在下顿吃,但对我,总是好菜好饭待着,从不让我吃隔夜菜。他总说我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他给不了我太多好的东西,但是也不会让我饿着。
我刚跨进厨房,脚就踩到了什么东西,传来“咔”清脆的一声响,我一吓,赶紧把脚抬了起来,一看,是碗的碎片。我心上一紧,赶紧走进了厨房,原本赶紧整洁的厨房整个乱成一片,在柜子里的碗筷散落一地,碎成一片一片的散落在厨房。
灶台上的锅台一片乱,锅盖掉在地上,桌子椅子全翻落在一旁。我整个看呆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我心一慌,想到了师傅,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我一个转身就往师傅的房间跑,跑出厨房的时候脚还绊到门槛,摔了个狗吃屎。
我不顾着疼,马上强撑起身子往师傅的房间跑,门被我用力的推开。眼前的景象,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师傅倒在地上,手不自然的缩着,头抵在地上,一动不动。
“师傅!”我大声的叫了起来,冲向倒在地上的师傅,我眼眶已经红了,心慌的都快要跳出来了。我跪了下来,把师傅翻了过来,师傅面色铁青,已经没有了呼吸,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话。
我发了疯一样的嚎叫,不断的摇晃着师傅的身体。“师傅,师傅,你起来啊,你不要吓我,师傅,你快起来啊。”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决堤一般顾自横流,眼泪打在师傅眉头紧锁的脸上。
师傅在我怀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哭叫着,那是我人生中最悲伤的时刻,那种肆意漫开的悲伤浸染了我整个身体,我的手死死的握着师傅的手,不住的哭泣着,附近的邻居听到我的哭闹都纷纷跑到了房间。
渐渐的人越围越多,村里的人全都跑到我身边,想要看看师傅,我死死的抱着,不让他们动。林妈流着泪,颤巍巍的拍着我的肩,跟着我一起哭着。我嚎啕大哭着,村里的人都站在一边,全都静默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
师傅人缘极好,村里什么事情都会去掺一脚,用他那还能走的右脚。我抱着师傅,不让任何人去碰他,师傅的尸体已经冰冷了,我脸贴着师傅的额头,眼泪不断的流,现在的我,除了哭,我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我忘了哭了多久,我只记得我渐渐的没有了力气,虚弱的倒了下去,手还是死死的抓着师傅的手臂。
思绪拉回到现在,我的眼泪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浩子一脸复杂的看着我,似乎是被我吓到了,嘴里一个劲的道歉。“哥。对不起,知道你那么难过,我不该问的,哥,对不起。”
我摸着额头,对着一脸愧疚的浩子摆了摆手。“没事。”我挤出了一个苦笑,那笑,应该比哭还难看。我让浩子把画收起来,拿了个袋子把布和画轴都放了进去,想着等林妈的丧事忙完之后,把东西带走。
我和浩子把梯子搬了出去。在狗子家吃完晚饭,我就叫浩子去我房间睡了,晚上是林妈的头七,他是外人,用不着守夜。我和狗子披麻戴孝,在灵堂里守了一夜,那晚,我多希望林妈可以回来看看。
第二天,我和狗子把林妈的尸体送到了镇里的火葬场,焚化了林妈的尸体。当看着林妈的尸体被推进炉子的时候,我和狗子再也是忍不住,抱头痛苦起来,我们每个人,到最后是不是都会这样,孑然一身的来到这个世界,再孑然一身的走,变成了那堆粉末,被装进黑黑的小盒子。关进了那个狭小的墓地,再没有人记得。
我们偷偷的塞给了火葬场的人一些钱,把女孩的尸骨也火化了,装在了一个小袋子里。在林妈下葬的时候,把那个袋子和林妈的骨灰盒放在了一起,我们不能给女孩子设墓碑,这是林妈的秘密,我们作为亲人,应当就要保守,我不想村子里的人知道,因为林妈在他们的眼里,是个温柔善良的老人,我要让林妈干干净净的。
狗子在家里已经给女孩竖了个灵位,和林妈放在一起,女孩没有名字,狗子就刻上了妹妹两个字。我下山的时候,顺便去拜祭了一下师傅,师傅和林妈葬的很近,他们生前就是邻居,死后也能说说话,师傅一定也会开心的。
我让那些送葬的人先下山,我一个人在师傅的墓前,一个人,安静的清理着,我把那些杂草全拔了,把墓碑上的灰尘也除了干净,从山上采了一堆野花,放在师傅的墓前。
山上的空气有点冷,我穿着单薄,但是也并不在意。一个人头靠着墓碑,傻傻的在师傅墓前说了一个下午的话。傍晚还是浩子把我拉下山的,狗子家的酒席已经开了,我们家也被拿去办酒,摆开了10多桌,狗子把这几年打工的钱全拿出来了,他告诉我,他要让他妈走的能够风风光光的。
我手头没有多少钱,咬牙把1000块钱塞给了狗子,却被狗子拒绝了,狗子说我刚到城市,还没有立好足,钱不够用。我接回钱,又抱着狗子哭,这几天哭的太多,眼泪都快哭干了。
吃完酒席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准备回市里,浩子坚持要跟着我,他说他自己一个人没有目标,想跟着我混。我心下一软,就带他回了市里,浩子现在还太小,两个人互相照顾还是好的,虽然我们之前我们并不认识,这小子却总透着一股亲切感。
而且出了上次的事情,浩子当个小跟班,帮我的忙还是可以的,只要我吴子执能赚到钱,是不会让他饿到的。地下室本来就挤,多了个浩子,更加的挤了。不过多了浩子这个人,至少无聊的时候还能陪我说说话,如果换成齐书,我跟他住一起,估计一天说的话都不到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