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阴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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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已巳(1)

镇街钱姓的有人要娶亲,孩子们都疯跑着往镇街去。办喜事就要撒喜糖,散红枣。这是鲁湾的规矩,还要在新房的各处塞上制钱,让看热闹的人们去寻去找。有钱的人家会塞真钱,一些毛票之类的。所以谁家办喜事,全鲁湾的人几乎都要到场去闹新亲。

莫汉跟在一些孩子的后面,也跟着往镇街跑。在路上他碰上了地蛋和根生他们,根生的头上还包着纱布。子超笑着说:“驴,驴也来了啊!”莫汉就红了脸,不说话只低头快步走。等到了娶亲的那家人门口,发现门两边站着两个钱家的孩子。他们是在站岗,只让钱家的孩子进。不让其他家的孩子随便进去,理由是这是钱家的喜事。而且据说这次新房里要塞真钱。

莫汉傻了眼,靠着墙呆呆的站在了一边。地蛋不管那些个,上去就跟钱家的孩子挥起了拳头。一拳把一个家伙就放倒了,里面的大人看见了就出来训。钱家的孩子都围了上来瞪着地蛋他们,地蛋领着根生他们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子超看一眼还在墙边靠着的莫汉对他招招手。示意莫汉一起进来。莫汉这才进了门。

院子里此时已经站满了大人和孩子。婚礼的主婚人是钱福贵,这是让莫汉比较意外的。以前没见过他给谁家当主婚人。钱福贵发表了简短的祝福讲话,新郎官站在旁边一脸悦意的喜庆。上过喜香拜过天神之后,新娘子被几个妇女领了出来。莫汉挤在人群里看不见新娘的全身,只能看见新娘子的红盖头。那盖头是那么的红,那么新,干干净净的红。莫汉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具体想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眼睛都移到别处了,眼前还飘着那抹红。

新郎官和新娘子拜过堂之后。就到了闹新亲了,几个钱家人用簸箕端着喜糖和红枣站在了人群的前面。人群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比刚才新娘子出来的时候还要挤嚷。莫汉眼睛里的那抹红不见了,被前面的喜糖和红枣引了过去。

伴随着人群的一阵惊呼,喜糖和红枣飞了起来,散向四周。喜糖和红枣躲进了人群里,人群立马乱起来,乱的很彻底。刚才乌乌泱泱的黑脑袋都俯低了,在满地的抢。一颗喜糖落在了莫汉脚下,他以最快的速度俯身去拾。手没够到糖,脑袋却一阵闷疼。他跟另一个人的脑袋撞在了一起,莫汉来不及揉搓,把糖抢在了手里。接着不停的有喜糖和红枣落下来,莫汉感觉自己的身手变得敏捷起来,喜糖和红枣到哪手就到哪,而且一抢一个准。这让莫汉暂时忘却了脑袋的疼痛。等喜糖和红枣都撒完,莫汉已经捡了一兜子。自己上衣没有布兜,莫汉把衣服撩起来,兜在里面。看着怀里的战利品,莫汉感觉到无比的兴奋和欣慰。

人们都抬起了头,觉得有些晕晕的。人群里嘻嘻哈哈的打闹着,每个人的手里,衣服兜里都塞着喜糖和红枣。莫汉看看自己怀里,再看看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傻傻的笑。他的笑容还未褪去,却看到了路文田的媳妇春兰正捂着眉头俩眼正死死的盯着自己。这时他才知道,刚才跟自己撞顶了的人是她……春兰家虽然在镇西头,她却常常出现在镇街上,用敞亮的嗓门跟每一个过往的人热情的打着招呼。她喜欢叉着腿站着,手里时不时就揣着南瓜子,扯天论地的拉着闲呱。孩子们都知道她会掏他们的“鸟窝”当作开玩笑,男人们会被她的直愣弄的红了脸站开,这是个不易于的女人。

春兰的手里只有两颗喜糖和一个枣子。她跟莫汉发凶,让莫汉把怀里的糖和红枣分她点。莫汉立即摇摇头说:“不给!”

春兰皱起了眉头,说:“刚才要不是你撞我,我能抢这么少啊。你得赔我。”

莫汉捂紧了衣服,还是摇头。春兰却毫不示弱:“敢不给?!”

莫汉翻了春兰一眼,然后从怀里掏鼓了半天,捏了两颗喜糖和两个红枣递给了春兰。她却不接,嫌少。莫汉把头撇向一边,说:“就赔给你这些,不要就没了。”

这时春兰却突然俯身贴近了自己,她把莫汉的裤子给猛的扒了下来。莫汉意识到坏了,双手去提裤子。怀里的喜糖和红枣就全掉在了地上,人群再一次热闹起来,一群人围到了莫汉脚下。掉在地上的喜糖和红枣一眨眼就被人抢光了。莫汉红了脸,因为不但出了糗,刚才自己裤裆里东西竟然一下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莫汉想也许人们都忙着抢他的喜糖和红枣了,没注意到他裤裆里的东西。一群大人和孩子围着莫汉笑,春兰也在笑。笑的很狂,很癫。莫汉的眼睛里有水珠子打着转,喜糖和红枣都被抢光了。

莫汉没了心情继续进新房找喜钱,转身出了人群就要走。春兰却拽住了莫汉,偷偷塞到莫汉手里一块糖。然后扭了莫汉的胳膊一把低声说:“小屁孩子,****子倒不小。”说完大声笑着走开了。

莫汉没跟猫婆说这件事,因为他回来的路上把春兰给他的那颗糖吃掉了。放在嘴里之后那甜甜的香味让他想起了猫婆,想起了爹和娘。自己是想给猫婆他们带喜糖和红枣吃的,但喜糖和红枣现在一个都没了。

家里的杂活和自留地的农活,大队里的集体劳动都是莫多娃和李氏在操持,莫汉唯一能帮上忙的是给驴割夏草。莫汉每次去割草就给猫婆也捎着割一些猪食草。猪食草是一种趴趴草,牛和驴都不爱吃,但猪爱吃。这种草一般长在野地沟沟的斜坡面上。

猫婆每次都夸莫汉是个长大了的孩子,莫汉愿意给猫婆割猪草哩。猫婆不放心莫汉一个人去割草就跟莫汉一起去。猫婆不能一直弯腰动,身上有风湿病。莫汉听他爹说过,猫婆的病是当年跪祠堂留下的病根。猫婆跟着去,老花猫就也跟着。

路上有猫婆搭伴莫汉就格外觉得割草这活不累,莫汉把不能跟爹妈说的话都跟猫婆说。路上遇到薛家和路家的人,都会跟猫婆打着招呼。

“吃了么?”

“吃咧。”

“干么去?”

“割点草。”

“哦。”

然后笑一笑,就过去了。却没人搭理莫汉,莫汉也不在意,莫汉觉得他们搭理了猫婆就是搭理了自己了。他们都是或多或少受过猫婆恩惠的人,要么猫婆替他们接生过孩子,要么就是从猫婆那里得过治病的偏方,再或者就是当年猫婆男人的一些事了。钱家的人看见猫婆则远远的避开,莫汉问猫婆为啥。猫婆就说:他们怕我哩!

割草的时候莫汉让猫婆给他讲故事,他听着故事割草就不累了。猫婆笑笑说好,那讲个啥呢,就讲个半仙洞的故事吧:

老阳山山里有一条深沟叫落仙沟,这沟的东面有一块绿色的绝壁,约有两丈多高,一丈来宽,中间有一道直上直下的缝,这就是传说中的仙见愁。在这仙见愁上有一个石门的洞。这山里的山峰和石头都是黑色的,唯有这石门是绿色的,更显得它格外好看。这石门以前的时候还有人看到过,可后来就很少有人知道它在哪了,关于这个石门可是有一段故事的。传说很古以前,老阳山前有一孤儿叫半成,七岁死了爹,八岁没了娘,撇下了半成无依无靠,住着一间破草屋,靠讨饭过日子。饱一顿,饥一顿,饿得他又黑又瘦,个子又矮,因此无人叫他的名字,都叫他小黑子或小矮子。到了十六岁上,半成就不再讨饭了,上山打柴卖柴度日。

这一天,半成又来到老阳山里打柴,刚刚到石门洞的对岸,只听“哗啦”一声,他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石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了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这老夫妻有六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可结实啦,走起路来“咯蹬咯蹬”的,好象两个小伙子。三人出了门,头也没回,直奔山上走去。半成觉得很奇怪,也没有吱声,隔着山沟悄悄地跟在后面。

他三人来到山顶,老汉说:“秀姑,你不可去了,我和你娘去。”秀姑说:“不,爸爸,我出来一次不容易,我也去,一则看看风景,二则看看仙君奶奶。”老婆婆说:“秀姑,听你爸爸的话,别去了。你去了,仙君奶奶如果看着你好,留在身边,当上侍女,你就永远捞不着见我了。听话吧!”秀姑点点头不吱声了,站在那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