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这个意思,他好像很反感你。”
“我都被你弄糊涂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艺术品投资商人,更不认识你们公司的股东啊,我在上海就没几个我认识的人!”
“这个股东不在上海,在你们西海!”
“谁啊?”
“魏大同,你应该知道他吧!”
“太知道了,真是冤家路窄啊!不过这事也太巧了吧?”孙大伟的话越说越小声,后边的那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他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觉得这可能是个圈套,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呢?这西海同联地产的魏大同竟然是上海梦幻国际画廊的股东,这事邪乎!
“你跟魏总有私怨?这不可能啊!你们俩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
“怎么不可能,他要拆我家的房子,我反对强制拆迁,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哦,我记起来了,上次去你家的时候,你说起过拆迁的事。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的话,你听我老弟一句劝,冤家宜结不宜解,依我看啊,你那房子迟早是要被拆掉的,犯不着在这件事上较劲。”
“你上次说有人向你们推荐了我的画,你们才找到西海来的,是谁啊?”孙大伟听着Kevin的劝说,心里更是怀疑这是个事先设计好的陷阱了。
“薛暮秋,你们西海艺术学院的院长,他是我们这次画展的评审委员之一。”
“哦!薛院长跟我的老师以前是美院的同学,他怎么没跟我打声招呼呢!”孙大伟半信半疑地说。不过这件事很容易搞清楚,回头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那这次画展我是彻底没希望了吧,魏大同不会点头的。”孙大伟情绪低落地问。
“也不一定吧,事在人为嘛,上午我还去了趟同联公司,就评审委员会的意见与魏大同沟通过。”Kevin给孙大伟的茶杯里倒满了茶,面带着微笑劝说道。
“怎么样?没戏吧!”
“这老头子很倔,不太通人情,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他这种人,这事情都是一码归一码的,他完全把选拔中青年画家的事与他那庸俗的拆迁搞混了!”
“他真的是你们的股东?”
“这还能有假吗?他是去年年底入股我们画廊的,现在的有钱人不都附庸风雅嘛,再说了,这艺术品产业也是个赚钱的行当。”
“我上过你们公司的网站,股东介绍里没有魏大同啊!”
“他是去年年底入股的嘛,网站还没来得及更新呢,现在为了画展的事,公司里乱糟糟的!”
“这次你们要挑选多少画家去意大利办画展啊?”
“全国范围内筛选出15名中青年画家,这可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啊!我们已经策划了一批国内外的收藏家,画展结束的时候会有一个拍卖环节,他们会出高价收藏这些展出的画,经过佛罗伦萨的拍卖,我相信将来这15名画家的作品的市价可就高多了。”
“孙老师你放心吧,我这次来西海就是专程与魏大同沟通的,我会尽力为你争取的,我们不会因为魏大同的私利而轻易否决掉一名潜力画家的,说到底我们可是文化商人,不是房地产商。”Kevin真诚地向孙大伟表态。
“就是啊,那房子怎么能跟艺术品相提并论呢!”孙大伟尽力说服自己相信Kevin的真诚。至少Kevin看起来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不像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更不像可恶的魏大同。
“不过凡事都还得互相通融通融,你们俩要是都倔的话,我这协调工作可就不好做了,该让步的时候就彼此都让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我会尽力说服魏大同让步的,他现在这么做简直是有辱斯文,太不像话了!”
“没事,我倒是挺理解他的,无论怎么说我得感谢你!大老远地跑到我们这个鬼地方来,呆在上海的办公室里多舒服啊!”
“孙老师你这是说哪里话,这可是我的工作,我的分内工作就是替公司物色优秀的画家。这个魏大同啊,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简直是利欲熏心了,做事怎么可以这样不择手段呢?”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一直就这样。”
“上午我去跟他沟通的时候,他竟然说只要你孙大伟不为难他,他魏大同就决不会为难你,你说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做交换条件呢?太不可思议了!”
“商人嘛,永远都是在讲交换的,这个我明白的,这事真是为难你了!”
“没事,通过你这件事我倒是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大不了就不干了,我早就干腻味了,没劲透了,老是碰到些斯文扫地的事,唉!”
夏雪进门后随意地蹬掉了凉鞋,光着脚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找冰水喝。她刚刚在西海市中心的商业区转了一圈,她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两手空空,没有买东西,西海市的物价并不比省城便宜多少,衣服也没什么新鲜的花样,她觉得实在没必要在西海这个地方购物。
她这次是专程来西海报道听证会改革的,省报给了她一周的时间,她没有必要在省城与西海两地之间来回地跑,她在万龙大酒店里要了一个小单间住了下来,她需要用闲逛来打发这一周的时间,明天她还计划去一趟同治市。
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后仰着脖子便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水,接着手里拿着水瓶子走到临街的窗户旁边看了看街道上的行人,心里想着中午一个人该吃点什么好。
挎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环视着房间寻找刚刚随意扔下的包,包被扔在了门口的地板上。她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是吵闹,她喂喂地喊了两声,对方没有吭声回应。
她又仰起脑袋喝了几口矿泉水,等着对方开口说话。她的手机号码一直是对任何人公开的,作为一名日报的记者,她需要一切有价值的新闻线索,她曾接听过无数莫名其妙的电话,有的人打电话进来并不是要提供什么线索,只是想给她说几句话,或者干脆就是挑衅性的骚扰电话,对于这些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是省报的记者夏雪吗?”对方终于说话了,是个女人!声音很是轻柔,像夏日里的一阵凉风。
“是的,是我,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还在西海吗?”
“在!你有什么事?”
“同联地产公司的人正在想方设法地与听证代表们私下接触,这个信息也许对你有用。”
“你是谁?你现在在哪里?”夏雪把矿泉水瓶子放到了桌子上,大步走到床头柜上拿起了便笺纸和铅笔。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一名关注本次听证会的西海市民。”
“你手里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找证据是你的事!”对方的声音不再轻柔,突然变得大声起来。
“那你知道他们都跟谁有接触吗?”
“灯塔街的孙大伟!”
“还有其他人吗?”
“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在听证会举行前接触所有的代表,私下达成某种协议,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嗯,是有这种可能!但我需要证据,我不能只凭你的一个电话就报道这件事情。”
“你们记者应该擅长这个事。”
“不对啊,据我所知,孙大伟是被拆迁方的人,同联公司接触他有什么用,用钱收买他?”
“夏记者,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金钱更厉害的东西,你说呢?”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们能见面聊聊吗?我不会出卖你的,保证你的安全!”
“不能,有新的情况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电话被挂断了,传来嘟嘟的声音。夏雪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便签纸上用铅笔写了三个字:孙大伟。她还给这三个大字画了一个圈,后面加了一个感叹号和一个问号。
几分钟之后,她回拨了刚才的那个电话,无人接听。
她匆匆地下了楼,就近找了一家麦当劳餐厅,买了一个汉堡、一杯橙汁和一包薯条。现在她已没有心思来思考中午吃什么,刚才的匿名电话让她有事干了!
简单地用餐之后,她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西海市电话局。
在出示了记者证之后,电话局一名中年男性工作人员很热情地接待了夏雪,在电脑系统里为她查询到了那个电话号码。
半个小时之后,夏雪来到了那部电话机安装的地点。这是一部IC卡公用电话,就在她上午闲逛过的闹市区里,公用电话机在广场的路边,紧挨着一处喷泉。喷泉的存在使得这个广场很凉爽,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她明白了刚才电话的那一端为什么那么喧闹。
她为什么知道同联公司在私下与听证代表接触?她为什么不肯在家里或办公室打这个电话?她为什么不肯与自己见面?这条线索她还跟谁提起过?她究竟是谁?夏雪在冷饮店里买了一个圆筒冰激凌,在一把离喷泉很近的长椅上找了个位置坐下,脑子里蹦出一连串的问题。
喷泉溅起的水沫飘洒在夏雪的脸上,这让她感到特别的舒服,但她现在无心享受这样的凉爽,她得干点什么,她想去会一会孙大伟。
她起身离开舒适的长椅,离开喧嚣的商业区,跳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灯塔街离西海市中心并不远,如果不是因为这炎热的天气,她完全可以步行过去。几分钟之后,夏雪便出现在了灯塔街冷清的街道上。
灯塔街上的行人和街道两侧房子里的商户都在对夏雪行注目礼。夏雪的个子挺高,一米六五的女人身段就算是站在一米七的男人身边,也会在视觉上高出半个头来。夏雪长了一副端正的面孔,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她留了一头披肩的长发,穿着一身这个夏天省城十分流行的时装,走在这破旧的街上格外引人注目。
在灯塔街找孙大伟并不难,她只问了一名在自家门口洗菜的中年妇女就得到了最为精准的答案。夏雪在那棵大樟树底下稍作停留,还掏出包里的小数码相机给这棵大树拍了几张照片。她喜欢这棵大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