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绝望,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次的绝望是一瞬间的,因为某个事情而痛苦,而追悔莫及;第二层次的绝望是漫长的痛苦和悲伤……而第三层次的绝望,才是真正的绝望。当一个人不会再思考,不会再有情感起伏,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木偶痴痴傻傻,如同失去了灵魂。
而此时此刻的夏启朔,就是失去了灵魂。
夏家的人随便怎么折腾,注射营养液,喊他,骂他,打他,他都一动不动的,只是平躺在床上……他脑海里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在教学楼前面,夏启荷离开的画面。
他宁可希望那个画面就这样静止了,至少他还可以看见她。
夏家的人从一开始的强硬到后来的哀求,他们退了亲事,推了工作,搁下公司,全部都围在这个儿子面前。他们苦苦哀求着,哭泣着,夏启朔这样的行为,是让他们死啊!真是让他们死啊!简直就是拿着刀血淋淋的在他们身上割肉啊!
无论他们怎么呼喊,怎么哀求,夏启朔都听不见。他就这样平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他很想张开嘴说什么,他很想重复着那句话……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他,哪怕让他一直跪着,哪怕让他磕头,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小朔,小朔……”女人一直哭,哭到嗓子也沙哑了,她抬起头看着身旁的男人,“小荷怎么那么狠,让他一个人跪在水泥地上一夜,她就不能回回头,她就不能劝劝他……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当初就不应该接她进夏家的,当初就不应该让小朔遇到她的……”
“是我们将她赶走的。”男人淡淡的呵出一口气。他很明白,这不能怪夏启荷,是他们自己选择了万家,自己选择了攀附更高的权贵。
虽然他们没有把夏启荷推出去,但是无形之中他们的决定就是在驱赶这个可怜的女孩。她在夏家曾经受夏启朔欺负的时候他们不闻不问,如今她离开了,他们又能够怎样哀求她……如若换做是他,他也是会如此冷漠的。
女人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要去打电话,要把夏启荷喊回来,她可以不要财产,不要公司,只要自己的儿子。她错了,她不应该以公司为重,她不应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管,她最珍惜的人就快要死了,她最心疼的人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发疯的!真的会发疯的……
她拨打了电话,可是电话那边怎么也不接!自然的,夏启荷早上出门的时候只穿了睡衣,又怎么可能会带手机。女人从一开始的急躁到后来的暴怒,她大声责骂着,骂夏启荷没有良心,骂夏启荷不是东西,骂的有多难听就多难听,旁边的管家一动不动的站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她骂累了,没有力气了,才放下电话,无声无息的哭泣起来。
管家安慰道:“夫人,小姐许是没有带电话,如果是家里打的,她必定会接的。不如我去学校找她,将她带回来。”
“那个臭丫头会回来吗?!她现在跟了一个有钱的混蛋,恨不得立刻滚出我们夏家!她还会回来看我可怜的儿子吗?!根本不可能!”女人骂骂咧咧的,却又不阻止他去学校找夏启荷。管家为她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小姐也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她不是无情之人,恐怕是没有将手机带在身上,以前夏家打的每一个电话,她都是接的。”
“是么?”女人微微冷静了下来。
管家道:“是的,我现在就让司机来一趟,一定会将小姐带回来的。”
管家出了门去,他要去学校找夏启荷,却打听到夏启荷上午送一个女孩去医院之后一直没有回来。管家让司机守着宿舍,他去医院寻找,一直找到晚上,司机打开了电话,说看到小姐回来了,他又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南大的宿舍门口。
夏启荷很久没有看见管家了,遇到他自然是高兴的:“管家。”
“小姐,夏家出事了,夫人请您回去一趟。”管家已经出来很久了,他现在担心夏家,也不再多客套,直接了当的想请夏启荷回去。
夏启荷愣住:“什么事情?”
“少爷……少爷昨晚在你们学校的水泥地上跪了一夜,他的身体很差,现在就在家中休养,可是他不肯吃药,也不肯接受治疗……夫人和老爷放下了工作,都陪在他的身边……小姐,您还是回去看看吧。”管家声音有些沙哑,看样子也累了很久了。夏启荷沉默了片刻,她应了一声道:“我上去拿一下手机和钥匙,再和你一同去。”
当车子行走在街道上,夏启荷滑开了手机盖,里面显示着五六通未接电话,都是夏家打开的。夏启朔出事了……看样子,母亲是很担心了的。
她呵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那些房子和店面一座一座的往后退着,而这车子则一直往前开,从不停步。就像时间一样,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旦过去,就无法挽回了,而我们的人生,却一直在往前走,从来都不会回头。
夏启荷从夏家出来了,她自然也无法回头,更不会回去夏家生活。或许,就算真的有一次机会可以让她重新选择,她也会选择离开夏家吧。
车子在路上开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夏家大门。她还没有从车上下来,女人就已经从正厅跑了出来,直接拉开车门:“小荷!”
“妈……”尽管离开了夏家,这一声妈,还是不能少的。
女人抓住她的手:“小朔在楼上,快,跟我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