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姐不见了。”
哈麦德眼也不眨地瞪著白志清,呼吸没有任何动摇。
“她和她妹妹出门前互换了衣服。”白志清硬著头皮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以为是妹妹的夏小姐进入了大学,从视听室的后门钻入地下室,离开了监视范围。”
哈麦德面无表情,坚毅的唇角抽搐了下。他拿起桌上的番茄汁,一饮而尽。
空杯重重地被放回桌上,染著红的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像人在强烈发抖时的肢体碰触声音。
“你现在是在告诉我,我所聘用的保安部队也不过如此吗?下一回,如果有杀手抵著我的脖子,我是不是也不该太吃惊?”哈麦德声音没有扬高半寸,深黑眼眸比千年寒冰还要凛寒。
“我会针对他们的失职做出处理。”白志清后背泛上无数冷汗,书房内太凉的冷气,让他想找个地洞钻。“当然,我已经调派专家去寻找夏小姐的下落了。”
“台湾山区不少,她若想藏身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想亲自到台湾向她的家人提亲,他已看过台湾的基本资料,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演出了一场失踪记……
哈麦德握紧拳头,粗厚指关节狰狞地偾起,像是随时要从手掌皮肉下冲爆而出一般。
“山区危险,夏小姐应该不会想让她的母亲担忧。”
“她心里在意的就只有她母亲一人!”哈麦德咆哮出声,大掌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挥落到地上。笔记型电脑、手机、电话,无一幸免。
一只实心的纯白金纸镇亦随之摔落到地上,黑色大理石地板硬是被磨出一道长痕。
“不用去找她了!”哈麦德怒声大喝道,怒□双眼几乎要瞠破眼眶。
“可是、可是……”白志清一阵结巴。
“我说不用找就是不用找了!”哈麦德大喝了一声,霸气的眉宇穷凶极恶地像是要毁天灭地的魔王。“退下!”
不识好歹的女人,他处心积虑地想给她一份惊喜。为她订制了紫石戒指,为她在寝宫后方大兴土木,希望能在她回来前给她一座最宽广的中国式庭园。
结果呢?
她回应给他的是一场失踪!
她以为这样他就会放过她吗?
哈麦德怒冲冲地走出大门,对著门口咆哮出声──
“白志清,进来!”
正在外头整理庭院的园丁,飞快地冲上前叫住即将离开的白志清。
白志清正在接电话,旋即脸色大变地回身冲进寝宫里。
“我要你把她找回来!”哈麦德撂下话。
“已经知道夏小姐的初步下落了。”白志清脸色惨白地说道。
“她在哪里?”哈麦德霍然站起身,踩过满地狼藉的物品,气势张狂地直逼到他面前。
“一名住在海边的妇人说她看到夏小姐在海边徘徊。隔天,她在沙滩上,捡到了您送给夏小姐的白金手练……”白志清声音发抖地说道。
“不可能!”哈麦德沈声说道。“那只手练没有我的指纹,不可能拿掉的。”
“如果夏小姐变瘦了,瘦到手腕上有了缝隙,那是有可能的。”白志清颤抖地说道。
“不可能!”哈麦德咆哮出声,□目欲裂。
白志清站在原地,在哈麦德咄咄逼人的眼神中,挤不出一句话来。
“去给我找尸体!没见到尸体之前,我不相信她死了,她不是那种会轻生的女人!她那么在乎她的家人,她一定是躲起来了!去监视她的家人、监听她家里的每一通电话,我就不信她这辈子都不会出现!”
白志清从没听过先生用如此失控的高音咆哮过,那声嘶力竭的呐喊,像一颗地雷,在偌大书房里阵阵地爆炸完后,只留下空虚的悲惨回响。
哈麦德猝地低头瞪著他发抖的手掌,他眯著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怎么可能会发抖呢?他从来不恐惧的。
害怕,是他此生从未经历过的情绪啊。
“滚!”哈麦德大喝一声,倏地背过身,只手撑住墙壁。他颓下肩膀,高壮的身材如遭重击似地蜷曲著直不起身。
白志清红了眼眶,不忍再看,连忙脱身离开。
他才关上门,寝宫里便传来了一阵掏心挖肺般的嚎鸣叫声,像兽类濒死的痛苦咆哮,像兽类被活生生扯下肢体般的痛不欲生,像──
一个男人心碎的哭泣……
半个月过去,夏若云仍然生死未卜,也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哈麦德撒手不管任何公事,他终日躺在畅苑里瞪著那座荷花池。
书房里撒满了她留下的书法作品,像一片一片哀悼感情已死的挽联。
他想著那些过去,想著她说故事时的快乐模样。他双颊凹陷,他胡须满面,他满头乱发,再也不是先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霸王。
电视萤幕里上方的摄影时间是正在流动的,可镜头下的哈麦德,却像是一尊被诅咒的雕像,一动也不动地定格在原地。
帕米娜一边哭泣,一边让白志清关上了她用手机偷录来的影像。“这就是我哥现在的状况,拜托你们告诉我们若云姊的消息吧。”
他们现在正站在台湾夏若云的家里,乞求著夏家母女能给予一些夏若云的消息。
“我不相信他!他可能只是一时受到打击,几个月之后,他就故态复萌了,你叫他死心吧!如果我们见不到姊姊的代价,可以不要让她因为那个男人的诸多妻妾而苦恼,那我们很乐意承受看不到她的痛苦。”夏娜亚握著妈妈的手,不客气地对他们说道。
“我哥对若云姊是真心的。”帕米娜著急地解释著。“他现在已经把息妲及其他女眷们全都送走了!”
夏娜亚和妈妈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有著震惊之色。
“失去才懂得要珍惜,来不及了。如果他真的爱我姊爱得那么深,他早该遣走那些妻妾了。”谁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惺惺作态,总是要观察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他的真心有多坚定。
夏妈妈附和地点头。
“送走其他女子,是夏小姐还没离开前,先生便已对我下达的命令。事实上,在夏小姐还没搭上回台湾的飞机前,先生也已经要求我开始准备他们的婚礼了。”白志清补充道,搂住帕米娜颤抖的肩膀。
“不可能!”夏娜亚惊讶得睁大了眼。
“请相信我们。先生是真的很希望在夏小姐回到土耳其时,能给她一份惊喜,所以才会要我守口如瓶的。”白志清苦笑了一下。“谁知道保密到最后,居然是以这种结果收尾……”
“谁要哈麦德素行不良,一副死不认错的霸君样子,我姊当然会伤心绝望。今天的结果,都是他自找的!我姊没有错!”
夏妈妈轻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手,要她别那么激动。
“请你们先离开吧,我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我也没有我姊姊的消息,只能等我姊和我们联络。”夏娜亚眼也不眨地说著谎。
“请你们一定要把我哥哥的情况告诉若云姊,他真的很不好……”帕米娜急切地上前,一脸哀凄地说道。
“放心好了,我姊姊对于我的重要性,绝对不亚于你哥哥对你。”
夏娜亚实在没法子给帕米娜太多好脸色。毕竟,当初如果不是帕米娜穿针引线,姊姊也不需要经历这段如此刻骨铭心的感情。
“请夏小姐原谅她的心急。”白志清将帕米娜拉回身边,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难受。“先生最近白天总是在发愣,晚上失眠时则是经常一个人飞车到沙漠看星星,他不许任何人跟著。撇去他的敌手可能会乘机恶意攻击这部分不谈,他开车速度也快到容不得一点小擦撞,谁劝都劝不听……”
“那是他自己的生命,他自己该爱惜。”夏娜亚不客气地说。
“那是因为哥哥失去了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人啊!”帕米娜大叫出声,掉下了泪。
夏娜亚抿紧唇,不再接话。
夏妈妈则坐立难安了起来,频频扯著女儿的手。
“我们先告辞了,我们要搭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去。”白志清看了夏妈妈一眼,有礼地一鞠躬后说道。“亲自来拜访,只是想让两位知道先生对夏小姐的诚意……”
铃铃……
“抱歉,我接通电话。”白志清接起了手机,一听之下,脸色顿时大变。
他表情沈凝地听著对方交代著事情经过,也很快地用土耳其话做出了处置。
白志清切断电话,握住帕米娜的肩,尽可能冷静地对她说道:“先生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