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毕雅夫轻而易举地拎高她的后背包,元气十足地说道:“我们回家吧!”
回家哪……
褚妙妙咬住唇,强压住心头的哽咽,跟上了毕雅夫的脚步。
“郭大哥,下星期三爬完山后,顺便到我家玩,好让你视察一下她的工作环境。接著,我请你们去吃晚餐,不准拒绝。”毕雅夫朝郭正明挥挥手,扬声说道。
“好。”郭正明上前一步,拍拍褚妙妙的肩膀。“要好好过日子喔。”
褚妙妙红了眼眶,一个劲地猛点著头。
她随著毕雅夫走出公园,跨上了他的重型机车。
车身的设计让她不得不倾身紧抱著他,她忍不住咕哝了一声“色狼”。
毕雅夫笑著没接话,发动机车飞速地疾冲而入夜色里。
当夜风从褚妙妙的耳边、颊边呼啸而过时,她的心里跃过了阵阵的期待──
有地方住了,有工作了。
她的明天即将因为这个男人而改变了……
在食宿全免的强大诱惑,以及打扫煮饭又可以有钱拿的状况之下,褚妙妙很快地成为毕雅夫家的女佣,包办所有柴米油盐,兼代缴水电的任何家庭琐事。
这一住就是一年。
以前的她,排斥和人有肢体接触。可毕雅夫对她来说,是个中性的角色,所以他们的交情慢慢地进展到可以勾肩搭背,活像是拜把兄弟一般。
她经常想,他们对彼此而言,算是各取所需吧!
自小毕雅夫的爸爸只懂得用物质补偿他,而他的妈妈更糟,压根儿就希望小孩没出生过。所以,他讨厌孤单,因为那会让他回忆起太漠然的童年。
虽然他的舅舅和舅妈视他如己出,他和唯一的哥哥毕衡达感情也不错。但,他就是对“家”这个字眼,充满了矛盾心情。
她懂他的心情,因此总会适时地扮演起家人及朋友的角色,好填满他一人居住的冷清,也顺道满足她心里对家庭的渴望。
褚妙妙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变得更好,但她知道她的心开始慢慢安顿了下来。
她发现她喜欢带狗散步,她不讨厌读书,她开始准备二技的入学考试,她对橱窗摆设有点兴趣,她热爱从音乐中找到心灵抚慰,她发现她不再那么愤世嫉俗、不再那么……
绝望。
这一切都该谢谢她的“恩人”毕雅夫吧,虽然她抵死也不会在他面前这么称呼他。
总之呢,对褚妙妙来说,目前的一切都不赖,她什么都不想改变。
这一日,阳光正灿亮。
褚妙妙拉著阿波罗的狗绳,被迫从公园里直冲往回家的路上。
她白细的小脸,染了两团运动后的红晕,其实还满有几分她最不喜欢毕雅夫称赞她的“可爱”特质。
“阿波罗先生,你的体力会不会太好了一点啊?”褚妙妙往前一跃,整个扑抱住有她三分之二身高的阿波罗。
阿波罗以为她在跟它玩耍,乐得舌头一吐,一溜烟地再继续往前直奔,颈上的系绳也自然随之往前一扯──
褚妙妙还来不及翻白眼,便又气喘如牛地被扯著向前狂奔了。
不过,她还没奔进家门,门前那对吻得正难分难舍的男女便先挡住了她的视线。
“造孽啊!”褚妙妙诅咒了一声,瞪了那个头发一年来没换过造型,眼神也依然很桃花的毕雅夫。
看来,她的乱棒打鸳鸯又要上演第N集了。
“阿波罗。”褚妙妙站稳脚跟,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
阿波罗闻言,立定坐好。闪亮黑眼无辜地看著前方,用力地挥舞著尾巴──耶,主人回来了。
“毕雅夫!你在做什么?”褚妙妙板起脸,口气刻薄得恰到好处。
毕雅夫从女人的唇上离开,他还没开口,唇边的笑倒已先扬起。“哈罗,宝贝。”毕雅夫搂著女人的腰,对褚妙妙眨了下眼睛。
“雅夫,她是谁?”丰唇女子单凤眼一眯,不客气地逼问。
“我是他的同居人。”
褚妙妙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丰唇女子一眼,松开了阿波罗的颈练。
阿波罗兴奋地飞扑到毕雅夫身上,撞开了他和女人的麻花式纠缠。
“你居然有同居人了!”丰唇女子瞪了毕雅夫一眼,目光却锐利地把褚妙妙从头到脚给毁灭了一百次。
“没错。而且我只有二十一岁。”她不认为年轻就是美,可她发现很多肤浅女人真的这么想,而她自忖看人的眼光还算准。
“你──”丰唇女子想发飙,却找不出名目,只好回头猛掐毕雅夫的手臂。
“昨晚就说好是一夜风流的,谁让你硬要跟著我回家呢?”
毕雅夫无奈地一耸肩,指尖仍然缠绕著女子的发丝。他唇角微弯看似在笑,可发亮的眸子里却没有笑意。
“哼!”丰唇女子重重地推了他一下,在确定他撞到了门之后,她忿忿然地跳回她的黄色跑车上,呼啸离去。
“这么快就认输出局了,果真是个玩得起的现代女人。那辆车要两百万吧,真是有钱人啊!”褚妙妙喃喃自语著,没看毕雅夫,迳自拿著钥匙开了门。
门才开了道缝,阿波罗便从门隙里直冲回它那盖在草皮边的狗窝,大声享用起它的甘甜凉水。
毕雅夫则是吹著口哨关上大门,往前跨了两大步,大掌也就顺理成章揽住了褚妙妙的肩。
一股清爽的沐浴乳香味飘入褚妙妙的鼻尖。她不用问,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一大早洗澡。
“花蝴蝶!”忍不住叨念他一声。
“我是热情如火。”毕雅夫一耸肩,仍然嘻嘻哈哈。
褚妙妙翻了个白眼,走过十坪的小庭院,朝阿波罗挥挥手之后,她解除保全系统,进到三层楼高的屋子里。
“你下回要给人当头棒喝前,可不可以先预告一下?哪天我要是演不出来,看你怎么办?”褚妙妙拿出两瓶矿泉水,一瓶扔给他。
“没法子啊,她死命要送我回家,而那款跑车刚上市,我还没开过,有人要让我试开,何乐而不为呢?”
毕雅夫一看她坐进沙发里,便也顺理成章地硬凑到她身边窝著。
这一年来,因为有她在,他的情绪便全都有了宣泄的出口。他原本就爱说话,一遇到她更是话匣子打开停不下来。
因为她不会对他的话及情绪,做出过度的解读。
褚妙妙瞄了他热切的眼神一眼,迳自喝光了半瓶水,继续瘫在沙发里喘著气。反正,她就算不开口询问,他也还是会一直聒噪下去的。
“那个女人很妙,她在PUB盯了我一晚,然后我走到门口要离开时,她才靠上来向我问路。”毕雅夫说。
“喔。”她看著这男人得天独厚的一双电眼,哀怜著那些前仆后继的飞蛾女子。
“她问我说──通往我心底的路怎么走?”毕雅夫抿著唇,口气一本正经。
褚妙妙睁大眼,蓦地打了个冷颤后,旋即爆出一阵大笑。
“妈啊!这是哪个年代的台词啊,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怎么回答?”她精神来了,两眼闪亮地紧迫追问道。
“我告诉她,如何让我“性”福的路。”毕雅夫笑咧出一口白牙,性感地朝她抛了个媚眼。
“色魔!总有一天染上病。”褚妙妙啐他一声,靠著沙发扶手,歪歪斜斜地半躺半坐著。
“就算我染上病,你也会照顾我的。”
“我第一个踹死你!”她在沙发扶手上躺得不甚舒服,乾脆换了个姿势,直接靠在他的肩臂上。
“你不会的。”毕雅夫伸手揉乱她的发丝,眼里有著宠爱与信任。
他游戏人间太久,对于女人的情绪,他看得太多。真真假假,他分得极清。
褚妙妙当他是家人,他当她是他的小猫。
相安无事,美妙无比哪!
“你的二技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他问。
“有在准备,反正还有半年。”她懒洋洋地回答。
“你打电话回家了吗?”他每个星期都问她一次。
褚妙妙按照惯例,抬头瞪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等我考上就打啦。”
毕雅夫笑了,因为她的答案已经不再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他想,她一个女孩子离家在外,家人难免会多担心几分嘛。
“我待会儿要煮乾面,你吃不吃?”她拍拍肚子,已经饿了。
“给我半碗就好了,我待会儿还要回公司讨论中南部赏鸟套装行程的国外推动案。等定案了,再带你实际跑一趟赏鸟路线,顺便去住我们刚开幕的欧式民宿。”
他虽爱玩乐,不过老爸交代下来的家族饭店连锁事业,他可没荒废。他过惯好日子了,如果想继续过好日子下去,就得更加努力。
“你要回公司吃饭,那干么还吃面?”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让我吃几口啦。”他扯著她的手臂,赖在她肩膀上,不计形象地撒起娇来。
毕雅夫咽了口口水,一想到猪油拌乾面,再撒上一把青葱的古早味,肚子就饥肠辘辘了起来。
“怪人一枚,有山珍海味不吃,还爱家常小菜。”褚妙妙耻笑他。
“怪猫,罐头不吃,居然还吃面!”毕雅夫不甘示弱地回嘴。
说完,两个人都因为这样无聊的话而大笑了起来。
或者,这些对话实在是没什么好笑的。但是,因为心情很快乐,就忍不住要扬起嘴角了。
“让我靠著眯三分钟。”褚妙妙闭上眼睛,因为今天早起而有点小倦,小脸更加地往他肩臂里钻。
毕雅夫微笑地抚著她的头发,弯低身子,也把头靠著她的。
他想,这多少有几分家的感觉了吧!
他自私地希望小猫永远别到发情期,别真的找一个男友来破坏他们之间的一切哪。
现在,很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