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上道,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宋珍珍头也不回地说道,飞快地坐入车里,不想她的泪水被人看到。
唐楚人看著车子飞驰而去,他开始反省自己──如果他原没打算要让这段关系长久,他就不该放任宋珍珍投入感情的……
“楚人大哥,你干么还站著,不快点去追珍珍姊啊?”丁雨恬又拽又拉地推著他往车道上走。
黑色宾士双门跑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唐楚人定定站在原地,冷声说道:“车都被开走了,怎么追?”他低头望著丁雨恬粉嫩的小脸,心里还是一团乱糟糟。
“想法子叫计程车追啊!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就是一脸很难过的样子,干么还要站在这里装硬汉。”丁雨恬跺著脚,著急地说道。
唐楚人抓住她的手掌,却比平时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的手有多柔软,心跳于是像踩下油门一样地狂跳了起来。
“我不是难过,我是心烦。不过,那事与她无关。”他心烦的是他对丁雨恬的感情。
“你也心烦吗?那我还是先回去好了……”她欲言又止地咬住了唇,不想让他更烦心了。
“不管我在心烦什么,我都不可能不理会你。先进屋子里再谈吧。”唐楚人的手习惯性地落上她的肩。
丁雨恬今天穿了件无袖削肩上衣,他的大掌直接贴上她冰柔的肌肤──
那是个女人的触感!
唐楚人的掌心一麻,倏地收回了手。
丁雨恬咬著唇,看著唐楚人突然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我们以后是不是应该划清界线呢?否则老是让你女朋友误会,也不是件好事吧?”这话是说得很坚强,但她心里却不禁偷偷地难过了起来。
“别胡思乱想了。”像是要证明两人之间天下太平、一切如昔,唐楚人再度搂住了丁雨恬的肩。
丁雨恬放心了,仰头给他一个灿笑。
唐楚人望著她的笑颜,心脏差点吓停。
她的甜美笑容像一层隐形魔网,罩住了他的心。他喘不过气,没法子呼吸,只想拚命地冲出去。
“楚人大哥,你干么看著我发呆?”丁雨恬好奇地问道,伸手戳戳他的脸颊。
他握住她的手掌,不敢再多想,只好拉著她,以跑百米般的速度冲进了屋子里。
要命啊!他现在根本就是以看女人的目光来看她,以后要怎么跟她当兄妹?
她还要再过几天,才会满十七岁啊!
进了屋里,唐楚人将丁雨恬安顿到沙发后,喂了她一大杯牛奶,自己则灌了一杯黑咖啡,他现在非常非常地需要清醒。
只是,两个人同坐在双人沙发里,再怎么拉开距离,总还是显得很亲近。
唐楚人正想著她、想著这段杀得他措手不及的感情,丁雨恬则想著她家里的事。两人都想开口,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空气中的沈默于是染上一层诡诡怪怪,彼此都换了几个坐姿,却仍然显得不自在。
“你刚才怎么在我家门口哭?”唐楚人拍拍她的头,先开了口。
此话一出,丁雨恬心里的委屈马上化为泪水,排山倒海地袭上她的脸。她一个转身抱住他的身子,惊天动地地大哭了起来。
唐楚人胸口一窒,屏住了气息,想尽可能地拉开彼此的距离。偏偏她一哭,就要习惯性地像只无尾熊往他身上巴。
他索性闭上眼,长臂一伸,将她揽得更紧了几分。罢了,就当他正在出借自己胸口,当成吸尽她眼泪的海绵吧。
对于刚发觉的新生情感,他或者仍有疑惑,但她毕竟是他疼爱了多年的雨恬,总归舍不得她难过的。
方硬下颚搁在她微乱的发丝上,他什么也不问,就等著她哭倦了,主动对他开口。
丁雨恬的眼泪流得没有她预期的激烈,因为她下午已经惊天动地地哭过了一场,没力气再来一回了。
现在的哭泣,是难过,还是只是想向大哥撒娇?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丁雨恬靠在他的胸口,怔怔地眨著眼,哽咽地抽泣著。
抬头迎上楚人大哥专注的黑眸,她努力地从喉咙挤出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爸妈……要离婚……”
“不可能。”唐楚人皱起眉,直觉地便否决了那句话。丁伯伯、丁伯母感情一向不错,在丁雨恬上高中之前,他们全家几乎把全台湾能露营的地点全都跑遍了。
唐楚人低头凝视著她小小的脸庞,被她哭肿的眼、发红的鼻尖及痛苦的拧眉,弄得心疼无比,恨不得把她揉进心里。
唉,如果连他这个外人都会因此而受到惊吓了,更遑论丁雨恬会有多震惊了。
“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唐楚人低声问。
“我爸和他的女秘书──就是那个杨阿姨有了感情,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现在……杨阿姨有孩子了……他们要结婚……”丁雨恬握紧拳头,无力地趴在他的肩上,眼眶发酸,却再也掉不出眼泪了。
唐楚人轻抚著她的后背,低叹了口气。
感情要转变风向,又岂是人心能控制的。他刚刚不也被感情惊蛰了一下吗?
“我是笨猪……我干么还叫她杨阿姨?她怎么可以和我爸外遇,难怪这两、三年来,我爸都不愿和我一起出去旅行……”丁雨恬喃喃自语著,紧闭著眼,彷佛这样就能赶走一切烦恼。
偏偏以前那些一家欢聚的时光在脑子里狂乱地转著,嘲讽著世事无常。
丁雨恬慌乱地张开眼,对上楚人大哥定定的凝视。
心,这才慢慢地沈静了下来。
幸好,有楚人大哥陪著她。只要有他在,就算天塌下来,她都可以不那么害怕。
丁雨恬抱著他的手臂,放心地把自己的重量全都交付到他的身上,丝毫不知此时的唐楚人,其实很想砍断自己的感官神经,不准它们对她柔软身子正紧偎著他做出任何反应。
“你妈的状况如何?”他嗄声问道,身子绷得极紧。
“她气到摔东西,马上打电话找了律师,说明天就要办离婚,接著她就出门了。然后,我爸打了通电话给杨阿姨,之后也离开了。”她无力地说道。
“没人注意到你的情绪?”唐楚人浓眉一皱,脸色一沈。
“他们以为我不在家,其实我刚好在一楼洗手间里。他们一离开,我就待不下去了。我跑出家里,什么都忘了带……”她说话的声音抖颤著,小手也悄悄地紧握成拳了。
唐楚人的手掌穿过她的颈后,牢牢地揽著她的肩,直到她的肩不再颤抖了为止。
“没有你我怎么办?”丁雨恬小声地说道,唇角噙著一个安心的笑。
唐楚人没有接话,脸上苦笑也没让她看见。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不知道。”丁雨恬靠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的心跳,无声地数著数。
“待会儿我陪你回家,和你爸妈好好谈一谈。在那之前,你好好想一想最坏的结果。如果还不能承受,那也不必急著马上谈。”唐楚人冷静地说道。
“楚人大哥……”她揪著他的衣衫。
“嗯?”垂眸望著怀里像只小白兔般的她,忍不住怜惜地又拥紧了些。
“他们要离婚的话,我该跟谁?”她无助地问著。
“你跟我。”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丁雨恬睁大眼,震惊地坐直身子。
唐楚人则是被自己的话,吓到脸色发青。
“我的意思是──”他尴尬地想解释。
“谢谢你、谢谢你……”丁雨恬冲进他的怀里,又笑又叫又哭地打断他的话。“谢谢你让我不觉得那么孤单,如果他们都不要我了,至少我还有你,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楚人大哥。”
大哥!
唐楚人被那两个字一箭穿心,差点毙命,以至于无力反击。
他置于她肩上的双手,缓缓地垂落身侧。
他在郁闷什么?他是她的楚人大哥没错啊!直到宋珍珍开口之前,他不也都是这么以为的吗?
马的,他二十九岁,她十七岁。他光是想到年纪,就觉得自己很变态。他哪能要求她把他当成“男孩”对待!
唐楚人的脸庞扭曲著,怀里这个娇娇软软的人儿,突然变成了烫手山芋。
老天爷是在和他开什么玩笑啊!
可他又能怎么著?她都已经潜入他的心里,扎下根了,总不能要他把心给扔了吧。
但,她毕竟才十七岁,真要他现在就掳走她的心,他也下不了手啊。
唐楚人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开始担心自己会早生华发。
白头发与十七岁──
唉,真是段漫长的距离啊!
他是该放手,还是坚持等到她呢?
唐楚人望著怀里闭眼小憩的娃娃,想了一整夜,却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丁雨恬十七岁生日的这一天,她收到唐楚人送给她的乔治杰生紫水晶年度项练。
她望著项练背后的年份,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年。
几个星期后,她的爸妈离婚了。没人愿意再住在那栋同居了八年的屋子里,除了丁雨恬之外。
唐楚人帮著她说服了她爸妈,说她大学考试在即,不宜再变动分心,他打包票保证会好好照顾她。
是以,丁雨恬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她每个月的第一、三个周末去跟爸爸吃饭,二、四周则和妈妈。
没有了家人,丁雨恬才惊觉生活里的时间多了一半,吓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读书的进度突飞猛进,成绩表现好到连导师都跌破了眼镜。她的爸妈由此更加相信了唐楚人确实是认真地看顾著他们的女儿。
她爸妈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婚的前几个月,丁雨恬始终没有法子一个人待在那栋房子里。
在那段时间里,唐家的书房成了她的客房。只有听到唐楚人工作的声音,她才有法子安稳地入睡。
这时,如果有人问丁雨恬,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楚人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