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再见,便是非生即死……
檐头上清粼粼的微光忽的一晃,恍如这短暂静默还想要苟延残喘似的。最后的光亮,涤荡着单薄的青瓦,恋恋不舍。
却终于,泯然于黑暗。
屋脊上方,团团浓云越压越低,四下原本簌簌的风动,也好像乍然停止住了。凝滞,正如此刻被挤压的一触即发的气氛。
逼仄而暗藏凛冽,淤滞于胸,似随时会崩断……
苒姬的身形原比寻常的二八少女要瘦弱一些,可那周身气场却是不驯,却是凉淡而笃定,仿佛无论身处修罗战场还是三途河畔,她自安坐着,一动不动。凡世种种,无关于心,只那一抹纯粹而桀骜的红。
正在这时!
突的!
一直盘坐屋顶的她,竟徐徐站了起来!
身上绯衣无风自扬,像一只血色的风筝,长袖鼓动,深浓而潋滟,似欲扶摇直上,冲破九天。
她娇小白皙的脸在这无星无月的黑夜里,只稍稍一偏,那樱粉色的唇际竟带了一抹笑,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她低低嘟囔了一句:“你说是,便是吧。”
语毕,也不管下首的卿不欢作何反应,竟是自顾从袖底摸出个掌心大小的物事,椭圆形的物事,缓缓举至了唇边……
须臾间,一道凄绝而苍凉的乐音,便似从地底深处脉脉探来。
曲声孤冷,只那么一道,无人应和。却是兀自辗转着、寥落着,仿佛旁观世事,不泣不诉。
那乐音转圜间轻擦过耳蜗,丝丝缠扣心扉,在人呼吸间低低盘绕、相抵,明明是深寂而孤绝的,可又莫名使人心生凄切。
仿佛那不经意的低徊,流转,已是无一处不动人。但这动人心魄却又并非是魅惑勾缠。
曲是冷的,却暗藏了一点越古而来的悲悯,仿佛经历了世事变迁、越过了沧海人寰,之后,无声的悲悯……
此刻的苒姬,整个人如同与四下隔绝开来,绯衣猎猎,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为什么这一幕感觉那么熟悉呢?”涂格歪着小脑袋,来回扫视着这一上一下,立在人魏家屋顶和屋前的两个人。
“……”晏十七不语,心底却也默默纳罕。
熟悉?
这曲、这人,不就恰似那一夜篝火晚会,第一次被视作中了海棠魇的涂格么?
只是那时……他心下一动,凤眸微微眯起。
那时的涂格吹奏的也是这个曲子,但,曲于那时却是魅惑撩人,以至他全没有听得出……
“这是《安息》……”晏十七微微拧眉,低道,“此曲常在军中,用来抚慰并祭奠战死的亡灵。”
“嗯……啊?”涂姑娘转首,大眼一派茫然,半晌才愣愣道,“苒姬……这是在为死去的魏家人送行?”
晏十七抿唇,片刻,低应了句:“大约是的。”
“可是,这会不会太古怪了些……”
苒姬身负满腔仇怨,历经艰苦,一心复仇。这样的姑娘多半偏执,即便本性良善也不像是会为无关之人诵经作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