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漱失踪已久,国师之位不宜空悬,今觅得高人续任,名曰——戚无顾。
戚无顾,怎么会是戚无顾……
可惜的是,两个自认身在局外的人眼见着满目疮痍各自嗟叹,以为堪堪能在尘埃落定之前偷得浮生半日闲,又如何能知这一切早有定数。
并非宿命,而是人为。
且,谁都逃不脱。
……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一盘棋布置许久,招招精密、处处小心,生恐为人捉住破绽。仿佛撒网又仿佛织锦,一点一滴、一丝一缕的从四边细节处仔细权衡设伏,忍辱负重,专等着终有一日风云色变,遮天蔽日。好将这长久以来淤积的情绪,无论是愤懑委屈还是仇恨痛苦,悉数发作出来。
可是,临了临了却人算不如天算,终究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也不知是为谁做了嫁衣裳。
“苒姬夜奔”这四个字,初初听来十分香艳。
然而,随着沉寂了三百年的真相渐渐被剥开,这似乎并不是一段单纯的不管不顾的私奔事件。
那么,它是否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而已?
是否一如想象中携了凛冽肃杀之气,我花开后百花杀!最终于圣池上惨烈决战,一了百了了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荒无人烟的大漠上,此刻,无遮无挡的风卷着细碎的土黄色沙砾,笃笃敲击在形如圆盘、乌黑发亮的圣池上。
天边有连绵的火烧云,彤彤映红了双颊。
一抹纤柔红影侧卧在圣池边沿,双腿蜷曲着,圆润白嫩的脚趾从嫣红裙角露出来,看似很规矩的并拢。而流泻的裙裾却是张扬无比,仿佛盛放的彼岸花。
女子神态懒散,眉目间带了几分隐秘的狡黠。眼看着夕阳落下,她指尖漫不经心的顺着圣池上如同符文的朱红色印记缓缓划过。
樱粉色的唇一张一合,丝毫不带感情的声声唱着——
烽烟起,战不休,塞北苦寒处,问君添衣否?
杀伐不绝枯骨哭,哀鸿生遍野,然君安好否?
逢乱世,别经年,午夜梦回时,君曾思妾否?
他日魂归故乡里,红颜生华发,尚能相见否?
……
这是苒姬?
嗯,至少从形貌上看,似乎是的。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彤云被遽黑的夜色湮没,不远处依稀有悉悉索索的脚步传来,渐渐的成了齐整整的踢踏声。
脚步很重,似乎训练有素的样子,听上去人数也不少。
像是……跋涉远征的军队?!
真是山雨欲来以前最后的一刻静谧啊……
女子收了口,歌声骤停。浓黑的眼睫仿佛刻意放慢动作,缓缓张阖,嘴角带了一丝好整以暇的笑。
听到越发明确的步伐,她侧转过身体,干脆把玲珑小巧的耳朵贴在光润的黑色晶石上,右手做了一个很古怪的动作。
伸至后脑略往上的位置……拨了拨。
就好像是头顶长着一对尖耳朵的可爱小动物。
而这漆黑的,镂着血一样纹路的圣池,此刻贴近了听不光有纷沓的脚步,还有滚滚的如同随时会沸腾一般的咕咚声。
“真好啊,终于万事俱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