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旧尘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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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琴弦的世界(四)

我今年十四岁了。

这些年,有着非常多的事情。我一直想离开这里,但最后我还是留在了这里,没有走。

这个地方唯一的火车站,五年前我就是从这里来的,还好,这火车站位居中间,归我管辖。

我很佩服强子,不得不说,他改变了他自己和我的生活方式。捡破烂的确是一条能够养活自己的路。

火车站位居东街,这也就意味着我有比强子更多的赚钱机会,因为那里是塑料瓶最多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比较可惜,就是我只能在候车厅一带活动,再往前就进不去了,因为有检票员会在门口堵着。

强子也不错,西街有个汽车站,那里天天人满为患。不过大多人选择汽车出行,是因为他们没有坐火车的有钱,所以在消费上肯定就会比坐火车的人更节制。如此一来,强子的收入还要低我一头。

我曾去汽车站查过点,那里就自由多了,可以自由出入,也没有什么检票员。

收废品的地方也在东街,我是那里的熟客,我想强子也是。那儿的老板是个老太婆,应该已经上六十了。她没有左手,据她本人说,是年轻时搅水泥被机器剁掉了。他说的我都可以想象到画面。

但我后悔问了她她的手的事。在她告诉我这一切之前,我难免会幻想,幻想她原本是混黑道的。不过再想想,好像女人一般都是陪混黑道的人,那他就是黑社会老大的女人。至于那只手,应该是黑吃黑,被人拿刀砍断的。

这是个很传奇的故事,最后,失去左手的他隐居于此,干上了收废品这行,而没人知道他年轻时有多风光。

北余哥最后弃学了,按他的话来说,是珍惜他的宝贵青春。这件事她是经过反复的思考,最终才决定的。

事情的起因源自于开学时,北余哥的家人又给了他学费,让他去学校报名。当然,最后北余哥却把大部分的钱分给了我和强子,然后他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走了。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临行前,他带着我和强子来到了火车站的候车厅,和我们聊了很多。最后他把包往肩上一背,进了检票口。

这些年北余哥变化不大,而且他真的很矮,他走时我已经到他鼻子那里了。他唯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点,是他无论去哪里,身上总会带着一包烟。但他不会抽烟,可还是时刻带着。

北余哥走后,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大家还是出摊收摊,赶集回家,最喜欢一群人傍晚时围坐在一起,唠嗑,谈论一下谁家孩子最没出息,还有谁家婆媳最爱打架。

而后,这一代却出现了第三位乞丐。我想,我和强子都很重视这个问题。

对于同行,我的看法是拒不欢迎。东街和西街已经划分,他一加入进来,竞争力立刻变得大了起来。

强子现在还是会去乞讨,因为物质所需,而我却凭着地理优势,很少会再去乞讨了。我只希望那位第三乞丐离我的地盘远一点,虽然我还没见过他。

其实我很担心,如果他是一个成年人的话,我和强子怎么办,他没有领地一定会来抢。如果他长得还非常结实的话,那真的完了,我不知道我的力量再加上强子的力量能否打赢他。如果打不赢,那我和强子还怎么生存。

至此,我每天都会检查一遍东街的每个角落,因此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常常和大家同时进睡。

还好,一个多礼拜下来,我并没有发现我那位新的同行,最好也不要让我遇见他。如果不在东街的话,那就一定是在西街了。

我其实在打算,要不然弃工一天,去西街也检查一遍。这样的好处是可以事先了解下对手,到时候也有个准备。但最后没去,因为西街实在是太大了,有过曾经找强子的经验,我实在是不想再和当年一样傻了。

然后没过几天,突然传来了消息,在西街有两个乞丐打架了。

这等笑料经过无数人的口传,最终无误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两个乞丐打架了,还是在公众场合,很多人都看到了,最后有一个乞丐赢了。

我问那些人,是哪个乞丐赢了,他们说是老乞丐赢了。

老乞丐,说的是强子,还是那位同行?如果不是强子的话,那就说明我的对手很老很老了。

试想,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人,我和强子是否能打的赢?最起码虽然打不赢,但一定跑得赢。

我问他们,老乞丐是哪个乞丐?他们却一概摇头,因为他们也是听来的。

之后,我特意花钱去商店买了把剪刀。其实我原本是想买刀片的,可想想我的第一把武器就是刀片,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吧!所以毅然的选择了剪刀。

我把剪刀用一张废纸包着,放在衣服口袋里。我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一把多年未出鞘的刀,一直放在身上,一放放了十几年,渐渐的甚至有了感情。就像是身上穿着的衣服那样,少了它,那就会有一种没有穿衣服的感觉。

第一次遇到那位同行,是我揣了三天的剪刀在身上以后,而我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他穿了一件羽绒服,但羽绒服的拉链是坏的,根本拉不起来,而在羽绒服内就再无别的衣服了,因此他黝黑的胸口露了出来。

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同样的,很旧很旧,头发乱成一团,鞋一只是白色一只是红色。白色那只远远一看你会认为那是黑色,红色那只也很不幸地露出了脚趾头。

最重要的莫过于他的年龄,他年龄很小,大约只有十岁的样子。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由此可见,他是从外地来的。

我注视了他很久,他一直到我的目光后,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又赶紧低头,一副十分惊惧的样子。

我已经确定了,那个“老乞丐”之中的“老”字,指的是辈份,因为不可能是年龄。

这时他手伸进口袋,摸了一会儿,突然掏出了一部手机,还是那种按键的。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捡的,并且还是坏的。以我拾荒多年的经验,在垃圾堆里的翻出手机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反正都是坏的,当废铁卖人家都不会要的东西。

但他按下一个键后,令我惊异的是那手机亮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他居然能捡到一个会亮的手机。我想强子知道后,他也会感到惊讶。

他抬头看了看我,然后目光又急忙地转向手机。这弄得我一阵奇怪,但随即又明白了,因为我穿得和他一样,也是叫花子。

他站起身。我突然注意到他一只手提着裤子,之后,他避开我,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手机。同时也提着裤子,向别处走去。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剪刀,亏我还特意准备了这么好的武器,结果才发现根本就不值得我出手。

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原本每天都要去巡查一遍东街,现在也不用了。总之这片地已经被我和强子包了,他还是另觅他处吧。

一个多月后,我奇迹的遇到了强子,然后才得到了一个令人讶异的消息,他后来在火车站被人收养了。

所以说,我天天在火车站捡塑料瓶,而且还只能去羡慕人家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