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晃儿马骅到农村两年多了,全家人都非常担心他的身体,越来越成熟的马经夫在征得母亲同意后独自前往农村探望体弱多病的父亲……
马经夫由父亲所在的公社卫生院回到刘家屯火车站时天已完全黑了。马经夫买完票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等车,他边漫无边际地与邻座那位上年纪的乘客搭讪边回忆与父亲见面的情景。
马经夫没想到农村的环境那么差老人家居然胖了,看到父亲满面红光的样子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令马经夫高兴的是爸爸终于把他当作大人了。一向严厉的马骅今天在临别时亲切地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在那一瞬间马经夫感受到了强烈的父爱。因为从小就对父亲有些惧怕,所以马经夫一直希望离老人家越远越好,今天临别时他猛然发现自己对爸爸有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当回忆到与人合住的那铺小炕及父亲自己缝补衣服的情景时马经夫感到非常心酸,这个一心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少年默默地在心里祈祷着。老天爷,你让我快些长大吧!等我能光明正大地挣钱后说什么也不让我爸爸一个人生活在农村,大不了劝说老人家不要那份工作和工龄到头了。祷告完毕马经夫拿出烟点燃后继续思索,他没注意到斜对面的椅子上有位打扮时髦但满脸阴云的年轻女人正在默默落泪。
这个在当时那种社会状况下看上去有点儿另类的女孩名叫杜娟,今年才十七岁。长得娇小玲珑的杜娟是刚被阳平卫校录取的新生,今天她特地来答谢帮自己进入卫校的恩人。杜娟出生于距阳平东南方七十公里左右的北堡煤矿,父母都是镇政府的普通工作人员,一家三口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杜娟性格开朗善于与人沟通,如果说这个女孩有什么值得特别一提的就是与之关系密切的同学以男性为主,这种择友取向在当时那个年代是很容易引发争议的,杜娟之所以喜欢与异性接触是因为与男同学共处能使她感到兴奋。虽然杜娟思想比较开放但从没与异性在肉体上有过越格的行为,这个被誉为校花的女孩活跃在她所就读的高中校园。
酷爱西方文学的杜娟非常向往西方的生活方式,她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出国深造,然而,突如其来的**********使她的希望破灭了。稍后,噩运降临到杜娟的头上。有一天不知如何成为群专组织头目的父亲与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发生口角,父亲赌气出去喝酒在酒桌上被部下走火打死。巨大的不幸使本就体弱多病的杜妻因心脏病发作住进医院,接踵而至的打击让一向刚强的杜娟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几乎要崩溃了。
杜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开朗,不过,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她比从前多了几分泼辣。或许是时来运转,或许是一场新的噩梦的开端,总之,几天前杜娟在父亲一个老朋友的竭力推荐下被刚复课的阳平卫校录取了。
今天杜娟如约前来感谢父亲的那位老友,虽说有一定精神准备但她还是对自己的遭遇感到震惊。杜娟原以为那个早就流露出猥亵意味的长辈顶多也就是动手动脚在自己身上占点便宜,她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竟会强会行与自己发生了性行为……
杜娟没像其他女人在遇到类似情况时那样大喊大叫表现得痛不欲生,她只是用蔑视的目光瞥了瞥那位道貌岸然的长者后愤然离去。
杜娟浑浑噩噩地来到候车室坐在椅子上等车,直到这时她才忍不住默默地落下泪水。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杜娟把手绢捂在眼睛上靠在那儿假寐。不知过了多久生理上的需要使杜娟由恍惚中清醒过来,尽管天早就黑了可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去解手。
由于天黑再加上刚从屋里出来一时看不清路,杜娟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公厕的方向走。突然间,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容感到心惊肉跳的杜娟回过头去她的嘴巴已经被人用手捂住……
“旅客同志们请注意,开往阳平方向的352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广播员的声音使思绪万千的马经夫回到现实中。想到火车上人多通常挤得水泄不通去厕所非常费劲儿马经夫决定出去方便一下。马经夫十分客气地对身边的乘客说:“大爷,麻烦您帮我看一下东西,我去趟厕所。”
邻坐那位乘客先看看马经夫堆在地上的黄米、豆油、菜墩等物品,尔后爽快地答应道:“你放心去吧,一样也丢不了。小伙子,快去快回。”
“嗳,我马上回来。”马经夫答应着起身走出候车室。
马经夫大步流星地朝离车站三四十米远的那座公共厕所奔去,当他走到厕所附近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救命”的呼声。
马经夫止住脚步四处搜寻,他很快发现火车站栅栏的角落里有两个男人正往黑暗处拽一个女青年,那个呼喊救命的女青年拼命挣扎着。马经夫连想都没想就奔了过去,他几个箭步就蹿到栅栏边上。
矮子见有人来了撒腿就跑,高个儿却一个别子把女青年摔倒。紧接着高个儿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打开,随后与冲上来的马经夫对峙着。
马经夫冷笑着说:“老子正经有些日子没练过空手夺白刃了,今天我就拿你练练手。”说罢马经夫往前跨了一步。
“哥们儿,咱哥儿俩没冤没仇你何必跟我过不去呢!”
“哼,凡是欺负女人的畜生都是我的仇人。小子,今天老子心情好,再加上你还没真正伤害到这位姑娘我就放你一马。滚吧!”
高个儿想走又有点儿舍不得放弃已到手的猎物,心有不甘地说:“哥们儿,这个娘们儿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何必跟我过不去呢?哥们儿,看得出你不是个善茬儿,可我手里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
想到先声夺人这句话马经夫又往前跨了一步。“好,我就领教领教你的拳脚。”说话间马经夫收腹握拳双脚开始在原地滑步,高个儿见状撒腿就跑。
马经夫俯身扶起杜娟,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事儿了,他们都跑了。”
心有余悸的杜娟用胆怯的目光扫视马经夫的手,马经夫会意地松开手。
通过一阵折腾马经夫的尿意没了。“这位大姐,候车室人多,我送你进候车室里呆着去。”说完率先往候车室走,杜娟也就跟在马经夫身后。
逐渐平静下来的杜娟看着马经夫说道:“同志,刚才真多亏你了。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是遇上你……”说到这儿杜娟哽咽起来。
马经夫最怕看到女人哭哭啼啼,忙打岔道:“这黑咕隆咚的你在外边干啥?对了,你是咋碰上他们的?”
“我等车出来上厕所碰上他们的。”
马经夫听杜娟提到等车才想起自己要赶火车这个茬儿,不由惊呼道:“坏了,我坐的车可能都开啦!”说罢撒腿就跑。
“喂,同志,请问贵姓?你是哪儿的人?”杜娟跟在后头边喊边追。
马经夫像没听到似的跑进候车室。往阳平方面去的旅客基本上检完票了,邻坐的旅客见马经夫回来焦急地说:“你咋才回来,火车都要开啦!”
“谢谢!”说着马经夫拎起东西就往检票口跑。
杜娟气喘吁吁地追进来,她见马经夫正在检票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喂!同志,请问你是哪儿的?你叫什么名啊?”
“我是阳平的,我叫小夫。”说话间马经夫跑进站台。
“阳平的。晓夫?不对,百家姓里好像没有姓晓的呀?啊——明白了,小夫一定是他的小名。阳平的,小夫,阳平的,小夫……”直到马经夫的身影消失杜娟仍站在那儿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这次经历给处于成长中的马经夫上了相当重要的一课,不但使这个少年享受到见义勇为的快乐,更使他领悟到在危机关头镇定的重要性。马经夫一向信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施恩不望报”等做人原则,因此很快就忘记这件微不足道的事儿。然而,这次遭遇却引发马经夫跟一个女人几十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