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几乎要了她的小命,他在病房外足足守了三天,她才转醒。
看到她醒来,李晋终于哭了出来。
“哥哥,晴儿不疼。”那是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她裂开嘴巴对他笑,却扯到了伤口,疼得小脸全都皱到了一起,却还在反复念叨。“哥哥,晴儿不疼,不疼。”
她怎么会不疼啊,她才只有七岁而已,那样年幼的一个女孩子。
那一刀,差点齐齐将她一分为二的斩断,要了她的命啊。
那个时候,父母已经分开了。他跟着父亲在外闯荡,心晴跟着母亲,当一个无忧无虑快乐的孩子。
都是他,都怪他,偷偷地去她所在的幼儿园看她,粗心的现身,不料却早已被仇家盯上。
父亲不知道他偷跑了出来,他抵死地挣扎,将仇家引到死巷。无路可逃,面对他们挥下的砍刀,他闭上眼等待死神的降临。
不料,自己被一双小小的手推开,紧接着,女孩的惨叫划破整个城市的夜空。
有路过的见义勇为的路人迅速地拨打了110,并帮着他把妹妹送进医院。
母亲接到他电话,闻讯赶来,心脏病突发,直接撒手人寰。
他跑出病房,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嚎啕大哭。
他,是个男人。间接害了两个最爱的女人,一亡一重伤。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到一心去死。
好在心晴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像一颗生命力顽强的花朵,在严寒开放。
醒来后,她总算持续发烧,那个时候医学不是很发达,伤口发炎溃烂,她疼得咬住毛巾,力度大的牙齿都出血了。
她总问他妈咪呢,爹地呢?怎么都不来看她。
“晴儿乖,妈咪和爹地说只有你好了,她们才会来看你,你要将强点,快快好起来。”他独自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心里流血,一次次地骗她。
每一次,他都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她面前,一次赎罪。可是他不能,不可以,甚至不被允许。
而每一次,她都会装作很开心的笑着答应他,一定会尽快好起来,因为她想早点见到爸爸妈妈。
哪怕前一刻她刚刚因为化脓的伤口,哭得声嘶力竭,却执意不喊一句疼。
一天天,他都不知道多了到底有多少天,她腰部的伤口终于好转,结痂。
那种犹如万只蚂蚁的啃咬般的痒痛,令小小的她根本连一分钟都不敢躺着睡觉。
她几乎是一直趴着的,小脸都会有每次的发炎变得不对称水肿。可她却执意笑着问他,“哥哥,晴儿是不是不漂亮了?”
每一次,他都哽咽着回答她,“晴儿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他心疼的无以复加,每一天都是数着过来的。一共一百四十七天,她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可以下床正常简单地走动。
他激动的失声痛哭。
他的命,他的一切,都是她的。他最疼爱的妹妹的。
可是三年前,她毅然离去,丝毫不见踪影,父亲一夜白发。
他派出所有人力,只是她好像知道一般,每一次都快速的转移。每一次派去的人,都失望而归。
直到有一天,她打回电话,告诉自己她很好。如果她愿意放弃寻找自己,或许,一年后她会尽快回来。
她回来了,只不过不是一年,是三年。还带来两个宛如天使一样的龙凤胎。
他不问,因为她知道她不想答。
从小她就是个倔强到要死的女孩子,坚强,隐忍,有自己的主见。
他安排她李氏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上班,他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哪怕是天空中最亮的星星。
半个小时前,他接到吕静十万火急的电话,他几乎是开着飞车来的。
眼睛直接过滤掉那两个该死的男人,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看到的却是那样一副让自己发疯的一幕,他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掏出胸膛,摔在地上,狠狠的践踏着。
现如今,都是因为眼前的两个混蛋男人。
“如果晴儿有任何三长两短,我让你们两家给她陪葬!”他几乎冷笑,大步飞快离去。
医院里,急救室外。
每一分,每一秒,对李晋来说,都好似被搁在油锅里煎熬。
殷少霆俊美的脸上五颜六色,全是颓废,他的心被紧紧地揪着,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司徒单鸣在一旁,默不作声,周身泛着黑暗的气息。
天气在顷刻间就已经变化多端,窗外只可以看见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大块大块的云团压地得极低,低得触手可及。
城市的秋天,总是有突如其来的暴雨,怕是种祭奠。
这样的天空,仿佛是电影里某个未来城市的镜头,又像是2012,类似世界末日般的压抑。
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满了水滴,横一道纵一道,然后又都被风吹得斜飞出去。
整个走廊的气氛亦低沉而压抑,所有的人心情都不是太好。
所有的一切仿佛一瞬间都分崩离析,整个天地都在轰然暗去。
不一会儿,有护士急急地跑出来。
“请问,病人有什么家族病,或者病史之类的?”她带着口罩,口齿不是很清晰。
可是三个人都敏锐地听清楚了。
“她七岁时被砍伤!”李晋急急道。
“她三年前生产后大出血。”司徒单鸣几乎也是脱口而出。
“她产后大出血?”
“她七岁被砍伤?”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对方,不禁相互一愣。
殷少霆更甚,怔忡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他们说的是季心晴没错,只是她被砍伤?她产后大出血?
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这些都和他密不可分,到底他错过了什么。
这么久了,他居然对她一无所知,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这样的他,还配爱她么?
倏地,他因为脑海中闪过的想法感到心惊。胸膛间窜出一种痛,入心,入肺,入骨髓。就像久病的人,不甘心,可是再如何垂死挣扎,再如何撑了这么久,不过是徒劳。
他只知道自己渴望了许久,一刻,或者三年。更甚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底就一直叫嚣着这种叫做“爱”的焦躁。
在最初的那个美好夜晚,她恰如一泓幽泉,完美地倾泻在他眼前,带着亦无妨的决绝和举世无双地清灵。
他反抗,排斥,抵触,挣扎……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那是沉溺,根本无法拥有任何理智。
久而久之,变成不能碰触的禁忌,却与此同时让他在这种禁忌的挣扎中沦陷。
那食人般的想法如同触到滚烫的火焰球,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将他所有的意念烧得灰飞烟灭。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他很迅速地惊醒。
猛然抬头,眼前好像有重叠的画面拂过,絮絮叨叨,零零散散都是他和季心晴之间的对话。
这么久了,殷少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记得,而且记得那样清楚。
从第一次交集,她和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就想拷贝的电影一样,一幕幕都被存放在脑海的最深处。
如果不是翻阅出来,或者他不承认,好像自己就永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