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如果回忆可以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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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怎么都要走了

“你们每天在一起,你没注意到最近他右手的变化?”

“我……最近事太多,是没注意。有问题吗?”苏浣儿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肖清寒的事,她要通过别人的口才知道。她每天都见他,而且那伤是因为她而起,她做得多么过分,多么失败!

可是,眼下顾不了那么多,她需要立即求证她隐隐的猜测:“杨芊芊,你知道什么,是吧?”

“他右手拇指、食指都明显地萎缩,连手腕也有些萎缩。”

“萎缩……那意思是他的情况在恶化,神经恢复的可能性不大了?”

“正常分析,是这样。医生说也有恢复的可能,但几率微乎其微。”

“他看过医生了?”

“是我硬拉着他去了一次,三天前。”

“三天前……”苏浣儿无力地重复,三天前,是她去做血液检测的日子,肖清寒临时打来电话,说许教授的课没法请假,让她等他。原来,不是这样,他是被另一个女孩拉去做右手神经检查。多么可笑,同一时间,他们都在等待命运的宣判,她期待他的出现,他却不要她站在他身边。

好半天,她没有作声,杨芊芊也沉默。奶惜已经完全融化,仍是满满的两杯,跟主人一起静默。

“你今天找我,就是告诉我这个?医生说,还有什么办法吗?”

她的语气是从没有过的低落,杨芊芊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开口:“医生说,目前国内也就是针灸、按摩一类的传统办法,对受损神经的恢复会起到促进作用,但如果已经坏死……”

“不会坏死的,他受伤的时间并不长,不会坏死的!”苏浣儿急急地打断,生怕等杨芊芊一说完,那句话就会变成现实。

“我们都希望这样,但谁也不敢打这个赌,况且当时伤口的缝合就存在问题。”杨芊芊仍然很冷静,毫不留情地戳破苏浣儿编织的幻想。

“那怎么办?应该还有办法的,是不是?。”苏浣儿完全忘了对面坐着的是对她威胁最大的情敌,反而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一双眼睛盛满希冀,急急地望着杨芊芊。

“医生说,在国外,对这样的情况更有办法,建议有条件可以去试试。”

“那就去啊,我回去就跟他说……可是,要很多钱吧。”苏浣儿的眼睛亮了又暗,短短半个月,她又一次看到钱的可怕力量。有些时候,它决定着人一生的命运,甚至决定了人的生死。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他不愿意去。”

“他不愿意,你问过他了?”

“不是我,是她妈妈。”

“她妈妈?”苏浣儿惊讶地抬高了声音,他妈妈联系他了?

“是,半年前就联系了。她现在在法国,生活得不错,去年放寒假前来找过肖清寒,要带他走。你知道,学雕塑,法国和意大利是最好的地方,可是肖清寒不去。她妈妈给他留了机票,希望他能改变心意,他也一直无动于衷。”

苏浣儿想起了那张夹在雕塑书里的机票,他应该是很珍惜的吧,不然不会夹在随手翻看的书里。毕竟是亲生母亲,再怨再恨,也抵不过身体里流着她的血。而且,那里也是离他的梦想最近的地方,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他不愿去,除了她--是为了她吗?

她不愿意承认那个答案,不是不自信,而是更害怕它是现实。难道,从一开始,她就是他的绊脚石?

她陷入恍惚的神思,眼里又升起迷离的光,但唇舌却仍尽职地发挥作用:“那这次,他妈妈来了?要带他去治手?”

“是,那天看完医生,我把消息告诉了她妈妈--对不起,我自作主张了。可是,咱们都不能眼睁眼看着他的手废掉,是不是?你知道,雕塑相当于他的生命,他是要成为雕塑家的。”

可是,他说过,现在他生命里有比雕塑更重要的东西。苏浣儿张张嘴,想告诉杨芊芊,从唇中逸出的却是一个苦笑。重要有什么用?他说重要,她就心安理得地看着他没了右手,然后牵起他另一只手,告诉他:我们可以幸福一辈子?不,如果需要,她宁可离开他,也要换回他的右手。

她抬起头,向杨芊芊展开一个笑容:“我明白了,我会劝他。我向你保证,他会去治手。”

“真的?谢谢你。苏浣儿,谢谢你!”温文尔雅的杨芊芊、波澜不惊的杨芊芊、清高如天鹅的杨芊芊,一把抓住苏浣儿的手,那明媚到晃眼的笑容让苏浣儿怎么也挤不出一丝笑意。

她点点头,郑重地说:“是真的。而且我要谢谢你今天来找我,还有,谢谢你对肖清寒的关心。今天不说,恐怕以后我就没了这个资格。”

她已经站了起来,一口喝干已经变得温吞的奶惜,向对面惊讶地看着她的杨芊芊笑:“说了半天,真渴了。那我走了,有消息会给你电话。”

快走到服务台时,她忽然站住,回头冲杨芊芊笑:“杨芊芊,其实,你才是肖清寒的橡树。以后,他会知道的。”

那样一个笑容,杨芊芊这辈子都没再忘记。那一刻的苏浣儿,是她所不认识的,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往对这个女孩的种种了解都错得离谱。她的没心没肺,她的粗枝大叶,都只是表象,而在大咧咧的表象下,隐藏着一颗细腻而坚强的心。

杨芊芊有些迷茫了。不能不承认,她存了私心,肖清寒去了法国,跟苏浣儿在一起的机会少了,感情自然会淡下来。那她是不是还有机会?她想,她是会追到法国去的,尽管很疯狂,她知道她做得出来,就像当初追来C大一样。可是,她忽然不忍了,那样一个纯粹的爱着的女孩,不是她应该利用和伤害的。

苏浣儿一个人坐在公交车上,风从大敞的窗子灌进来,她感觉自己的心也破了个大洞,空落落的任由冷风四窜。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离开肖清寒;她更没想到,自己可以这样冷静地放他走,尽管心疼得滴血,可每一滴血都透着坚定。是的,她可以向他讨一个承诺,让他许她一个等他的理由。可是,她不打算要,和翌哥哥六年的分别已告诉她,再坚定的承诺也抵不过岁月的清洗打磨。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杨芊芊,那个卑微地爱着的女孩,跟她比,她觉得自己更没资格谈永远。肖清寒给她爱太美好,她一直觉得她得到的是一种极致,可是不是。真正的爱,首先应该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只愿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创口,安心地享受他的抚慰,把自己遭遇的难题分给他,让他和自己一起扛。

可是肖清寒从没有这样过,他只是一直当她的山,把她护在他的臂弯里,从没让她为他分担任何烦恼。他的事,她不问,他从来不说;即使她问了,他不想说的,也仍是不会说。这样不对等的爱,貌似她占了便宜,其实,是他没有像她一样交付全部,至少此刻,她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