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这一说，苏浣儿脸红得和桌上的红酒有一拼。方菲也不好意思再逗她，又换了话茬。
“清寒，你这次回来不打算去C大看看吗？正好明天跟秦总和浣儿一起去，我也去凑个热闹，怎么样？”
“我没有那个计划。”到现在，肖清寒好像第一次插话。见大家把目光投向他，他扯起个淡淡地笑：“苏师妹刚才说了，我上学时人缘不算好，估计也没什么人记得我，就不回去自讨没趣了。”
呃，他还可以这样理解她的话？苏浣儿想要辩解，又觉得无趣，可有人替她打抱不平。
“人家浣儿那是夸你有个性好不好。你这脾气，我还不了解？”
方菲一边叫着一边拍拍苏浣儿的肩，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在法国上学的时候，他更冷得厉害，跟同学几乎都不说话，一天天绷着脸，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学雕塑的。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语言不通，所以不爱说话，想着大家都是中国人，应该多互相帮助，就主动跟人家套近乎，结果好几次都给碰了钉子。我这才知道，他哪是不爱说话，是根本就不屑于跟我们说话。我看呀，他眼里只有那些泥巴和铁块，真不知道它们哪来那么大的吸引力。”
“喜欢，吸引力就大了。”肖清寒又是淡淡的一句，这次，倒是一桌人都认同。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喜欢，吸引力就大了。
“这句话够哲，我得记下来。”方菲作势要拿出手机，被肖清寒按住了，“得，别把你以前当记者的习惯拿出来，还是先吃饭吧，这么多美食，不吃可惜了。”
他这一说，大家才注意到光聊了，桌子上的东西都没怎么动。秦翌笑道：“都怪方菲，一说起话来就搂不住。清寒说得没错，还真是职业病。来，咱们吃，她愿说，让她一个人先说着。”
苏浣儿竟不知道，秦翌和方菲这样熟，大家笑，她也跟着轻笑，不过，她的肚子真的是饱着的。
坐在这儿看大家吃又实在不礼貌，她站起来说：“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秦翌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拦着，见她衣服后面的底边微微翘起来，伸手把她抻平，便放她走了过去。
从卫生间出来，看见站在走廊窗边吸烟的身影，苏浣儿尽量放轻了脚步，想悄悄绕过去。
“这么急着躲开我？”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浣儿不得不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怎么会，我看你在专心想事情，不方便打扰。”
“呵呵，谎话还是张口就来。”肖清寒最后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徐徐吐尽口中的烟气，问：“秦翌怎么了？”
“失忆。”不想跟他在走廊中耽搁太长时间，苏浣儿回答得直接简洁。
“真的是失忆？”尽管已猜到了几分，肖清寒仍是难免惊讶，“怎么弄的？”
“车祸。”还是两个字。
“多久了，没进行后续治疗？”
“我毕业那天，他来接我时发生了意外。为了保护我，他脑部受到重创，在床上躺了两年，醒来后就失忆了。”
“可他记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是，他只是对来A市后的这一段没有了记忆。在他的概念里，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
“哦？可以这样选择地失忆？真好。”肖清寒笑了，是真的羡慕，“所以，我们那一段就真的不存在了？”
“只要你愿意，它就不存在。”
“你呢？你愿意吗？”他紧盯着她的眼睛，问得漫不经心，她却知道，他是必要讨一个认真的答案的。
“如果可能，我也愿意。”见他明显脸色更暗了，苏浣儿笑着接口：“可是存在了就是存在了，没有必要抹煞它。而且，那段日子是那样美好，干吗一定把他从记忆里挖出去？只要记得，它已经是过去了，偶尔回忆起来会觉得美好，但不会影响今天的生活，不是挺好吗？”
“你倒真看得通透。”肖清寒换了个姿势倚靠在窗边，似乎一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可是，刚才你跟方菲说，在C大跟我不熟，我想问怎么样才算熟。承认曾经跟我交往有那么丢脸？”
“她对你的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难道让我告诉她“我是他前女友”？那样我们坐在一起得多尴尬？”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别说方菲不是我女朋友，就算是，以她的性格，也不会计较过去的事情。所以，你不用拿这个当挡箭牌，其实，你更在乎的是秦翌吧？”
肖清寒一针见血，苏浣儿也不否认，脸上的神色十分认真：“我承认，秦翌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他从来没想过我会和别人在一起，我不想让他感觉我背叛过他。”
“背叛？”肖清寒重复苏浣儿的用词，冷冷地笑了，“我倒从没想过，你最后会用这样一个词来定义那七个月。这么说来，我好像是不道德地抢了别人的女朋友。但我记得，当时更主动的可不是我。”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浣儿无力地抚额，“是我用词欠准确。但看他躺在床上那些日子，我的确内疚极了，他一心地对我，可我却把心给了别人。那时，我就对自己说：不管他醒不醒得过来，我都会一直呆在他身边。所以，咱们之间算我的错，都过去了，你也放下吧，好吗？”
“不，是我错了。你的爱情列车一直正常运行，是我让它脱了轨，我走了，它就又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了。你的意思我明白，现在你的列车就要进站，担心我出来搅局是吧？放心，我不会跟秦翌说的，损人不利已的事，我从来不干。况且，这个局也未必是我搅得了的。”
“肖清寒，我从来没那么想，不管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我知道，这世界上比你善良的人不多。可秦翌，也许是其中一个。所以，我不想伤他。”
“哈哈，当了老师说话果然艺术，说来说去还是护着秦翌。放心吧，你的高帽子我很受用，我会继续如你所愿做一个善良的人。进去找你的秦翌吧，他那么疼你，一会儿该找出来了。要是见到咱俩在一起，还真有些说不清。”
肖清寒的眼中又浮起轻佻的笑，可眼底那一抹受伤没有逃过苏浣儿的眼睛，毕竟，彼此曾经太了解了。
但是，她无从安慰，只点点头说：“你一会儿也进来吧。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肖清寒对她的话没置可否，她转身往回走。果然，一进去秦翌就迎上来：“怎么这么久？我差点去登寻人启事。”
“头有点晕，吹了会儿风，大概这酒劲太大。”苏浣儿坐下来，对方菲抱歉地笑。
“可能是。秦总慷慨，给咱们喝的是好酒，劲自然大些。不过一会儿就好了，相信我的经验。”方菲边说边端起面前的杯子，啜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