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风沙哑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
杜玉昭忙回道:“大哥,花穗儿来了。”
叶逸风略一停顿,便说道:“请玉姑娘进来吧。”
杜玉昭推开房门,和玉花穗一起进屋后又反身关上门。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淡,外边却是久雨初晴,窗棂处有缕缕光线透进来,一缕缕金色的阳光中透着颗颗灰尘,让人的眼前有些晕眩。
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杜玉昭才看清楚坐在床边的曾洪寿正襟危坐,手搭在锦瑟的手心里,微微闭着眼睛不知在做什么功夫。对进来的二人却是不闻不问。
玉花穗上前去对着叶逸风微微俯身,却没有说话。
叶逸风冲着她点点头,也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玉花穗回头看了一眼杜玉昭,杜玉昭拉着她过去坐下。方轻声的问:“大哥,怎么样啊?”
叶逸风摇摇头,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曾洪寿,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过了很久,曾洪寿才把手从锦瑟的手心里拿了出来,回头来冲着玉花穗点点头,然后转向叶逸风,说道:“这次有些麻烦。她的离开乃是天意,天意难违啊!”
叶逸风立刻急了:“什么天意难违?之前她来,你不就说是天意么?既然是天意难违,那她就不该离开。如今算怎么样?她又没死,还有呼吸,如何就醒不过来?”
曾洪寿沉思片刻,又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叶公子真的要她再回来?”
叶逸风说道:“是。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就是减我的阳寿,我也要她再回来。”
曾洪寿摇头说道:“你可以拥有爱,但不要执著,因为分离是必然的。今日的执著,会造成明日的后悔。”
叶逸风咬牙道:“我不后悔。”
曾洪寿叹道:“那好吧,我曾洪寿修道一百三十年,能遇见一次这样的事情也是我的劫数。若过得此劫,我便得道飞仙,若过不了,我便下地狱去了。”
叶逸风一怔,尚不知曾洪寿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却见他已经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把银亮的小刀来,抬手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下,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慢慢的渗了出来。
然后曾洪寿捻了一下那血珠,指尖便被血色染红,接着,他挥手在空中飞速的书写,不知是写着什么或者说是画着什么奇怪的符号,嘴中且念念有词。
玉花穗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曾洪寿的手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杜玉昭和叶逸风却很是茫然的看着他的动作。
曾洪寿写了很久,不知到底写了些什么,写完之后手腕一转,便点在锦瑟的眉心处。
一抹血色在锦瑟的眉心处落成一个红色的圆点。曾洪寿的手指却一直点在哪里并不放开,片刻后他忽然大声喝道:“疾!”
那血色便隐隐的渗入锦瑟的眉心里去,一点一点的,直到不留一丝痕迹。曾洪寿方收回手来,捏了个结印静坐在远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锦瑟这二十天来一直守在禅房里。有老僧人每日按时送些饭菜进来,她偶尔吃一点,然后除了睡觉之外,便随手翻阅禅房里放着的佛经。
开始的时候,她还希望自己一觉睡着了就会回到那个时空里去,睁开眼睛便是叶逸风那张欠抽的阴沉的脸。可是一次次的失望让她逐渐的放弃了这样的渴望。最终只想着父亲会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也想办法赶紧的从那个虚无的梦境里醒来,然后父女重新回去,继续原来的生活。
直到第二十天的时候,外边连绵的阴雨天忽然放晴了。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和古典的窗棂照进屋子里来,照到金色手中的一卷经书上。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锦瑟低下头来反复的读着这几句经文,忽然间觉得眼前一阵模糊,浑身酸软无力,不自觉的靠在小矮桌上沉沉的睡去。
梦境中,她仿佛看见了七彩佛光,又仿佛看见了九重天上的仙宫宝殿。
然一切繁华绚丽的东西都只是一晃而过,当心口的刺痛和耳边的呼唤一点点的清晰起来的时候,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来的是二十多天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无时无刻不渴望入梦来的那张脸。
“锦瑟!”叶逸风看着渐渐苏醒的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手在她的脸上拂过却不敢去碰触,只是颤抖着移开,最终却还是猛然把她抱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闭上眼睛沉声叹道:“你终于醒了……”
心口的刺痛渐渐地平息下来,锦瑟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无声的渗入他肩头的衣衫里,沉默的接受着他禁锢到窒息的拥抱。
仿佛唯有禁锢才能让彼此感觉到彼此是存在着的。才能真实的感觉到血脉的蓬勃,心脏的跳动,和不同于梦境的真实。
杜玉昭长长地出了口气,也忍不住转过脸去。
玉花穗更是红着眼睛傻傻的看着床边相拥的两个人,殷红的唇不停地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杜玉昭抬手把她拉出卧室疾步进了东里间的小书房里去,不等她挣扎说话,也忽的转过身来抱住她,轻吻着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花穗儿,我们结婚吧。”
玉花穗终于呜呜的哭起来,把鼻涕眼泪通通都擦到叶逸风那件极品贡缎裁剪的长衫上,一边哭一边说道:“大哥和锦瑟……真的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