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郡主趁机插话,笑道:“这也没什么,母妃平日里就喜欢写字,这雍华堂里别的没有,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既然夫人想看一看锦姑娘的才学,我想锦姑娘肯定也不吝赐教吧?”
六王妃嗔怪的瞪了嘉禾郡主一眼,轻斥道:“嘉禾,越来越没规矩了。”
韩夫人笑道:“郡主说的不错。只是不知道锦姑娘愿意让我们长长见识否?”
锦瑟心里知道这一关是必定要闯的。一个六王妃加上一个宰相夫人和郡主,三个人冷嘲热讽的冲着自己来,口口声声把六王爷的夸赞都挂在嘴边,自己若是写不好,恐怕回头要被这些人嘲笑死了。
于是她款款起身,又冲着六王妃和韩夫人微微一福,说道:“本来锦瑟带了一幅自己写的字来,想着作为微薄的寿礼送给王爷。不过,之前再怎么平心静气的写的字,总不如应对着现成的景象写得更和适宜。既然王妃和夫人不嫌弃锦瑟笨拙,那锦瑟就僭越一次,借着王妃的金笔宝墨,为王爷写一幅祝寿的字吧。”
锦瑟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神情平静自然,好像她在这里写字本就是十分平常的一件事情而已。
六王妃楚王妃和韩夫人三个人见惯了大风大浪倒也罢了,除了暗暗地对锦瑟镇静自若的样子称奇之外,并没有怎样。嘉禾郡主却受不了了,锦瑟的镇静自若对她来说便是莫大的讽刺。这是在她的家里,这个小丫头被自己打压嘲讽,却依然不急不躁,这让嘉禾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呢。
雍华堂正厅的东侧,用一架精致的百宝阁隔开,里面便是六王妃平日里看书的地方。
大虞朝的女子大都读书识字,更有武将之家的女儿随父上战场的先例。六王妃出身名门,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然的话,喜欢字画的六王爷也不会娶她为妃。
而这雍华堂的小书房自然是精致无比。从文房四宝到香炉花草都是六王妃精心挑选的珍品。
早有丫头铺好了纸张,笔墨都是现成的,那方雕蟠龙云海的墨玉砚台里,有上等的松烟墨散发着淡淡的墨香。锦瑟走过去,又福身对六王妃道了声:“僭越。”方抬手拿起一支玉管紫毫伸手在砚台里舔满了墨,稍一凝神,凝重下笔,慢慢挥毫,缓缓行笔。
琥珀盏斟千岁酒,琉璃瓶插四时花。
锦瑟素手执笔,鼻尖如行云流水,在雪白的宣纸上笔走游龙,而她却是气定神闲。
当鼻尖缓缓地收在‘花’字的末尾时,六王妃,楚王妃和韩夫人三位皆俯首称赞。
嘉禾则接过旁边一个丫头手里的热茶,抬手递到锦瑟的面前,歉意的笑道:“锦瑟妹妹,之前是我莽撞无礼了。我以为父王夸你,不过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而已。不想你却是有真才实学的。这杯茶算是我想你道歉,希望你不要再计较之前的不愉快了。”
锦瑟一怔,心想这个郡主也太容易征服了吧?难道她跟她父王一样是个字痴?这会儿见了自己的字,竟把之前的嫉妒之心都没了?
然思索间,锦瑟却不能停顿,忙把手中的毛笔放到笔架上,抬手去接茶,且十分客气的说道:“郡主这话,锦瑟是不敢当……啊……”
话未说完,锦瑟便忽然间被谁拉了一把,身子往后一仰,险些摔倒在地。
而嘉禾手中的茶盏却已经松了手,因锦瑟上身往后闪开,腿脚还没来得及躲,那一盏滚烫的茶便洒在了她的裙子上。鹅黄色的裙裾上登时被热茶浸透,烫的锦瑟的腿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嘉禾郡主慌张的俯下身去,抬手去掀锦瑟的裙子,却不知为何,一件新裙子竟被她嘶啦一声撕裂,裂帛之声又把旁边的两位王妃和韩夫人给吓了一跳。
楚王妃忙道:“这怎么回事儿呀,嘉禾快闪开。锦瑟被烫着了没有?”说着,她上前去把嘉禾拉到一旁,又吩咐旁边的丫头:“快看看锦姑娘的腿上有没有烫伤。”
六王妃经楚王妃提醒,忙吩咐自己的丫头:“快去拿烫伤的药膏来。”
众人忙乱之际,外边恰好又有人进来回道:“回王妃,昭阳公主和三皇子来给王爷拜寿,王爷请王妃到前面去呢。”
六王妃叹道:“公主来了,肯定带着皇后娘娘的话。我得到前面去了,锦姑娘……”
楚王妃忙到:“王妃去忙,这里有我呢。”
韩夫人则叹了口气,说道:“昭阳公主是王妃未过门的儿媳妇,你们婆媳将来有的是见面的日子,臣妾不敢跟王妃比,还是要到前面行礼请安的。”
楚王妃点头道:“夫人请自便。”
嘉禾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锦瑟衣裙凌乱,神情狼狈,再不像刚才那么神情自若,心里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只是脸上却不露出来,只转头问玉花穗:“玉姑娘跟我一起到前面去迎接公主姐姐吧?”
玉花穗刚刚就是因为看到嘉禾郡主在给锦瑟递茶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才忙不迭的拉了锦瑟一把。锦瑟往后一仰,那杯茶才倒在了她的腿上。不然的话,这会儿烫伤的就是她刚刚握着毛笔的右手了。
好在此时已经是十月里,天气转凉,锦瑟身上穿了七八层的衣服。这热茶一层层的浸透了衣料,腿上的烫伤并不算太严重。若是直接浇在手上,恐怕总要脱一层皮才罢了。
所以此时众人皆不知道锦瑟为何忽然倒地,嘉禾郡主手中的茶盏为何掉在了锦瑟的身上。可玉花穗却是最明白的一个。嘉禾此时约她一起到前面去迎接昭阳公主和三皇子,玉花穗只淡然一笑,说道:“我还是留下来照顾锦瑟好了。我想公主对锦瑟一向看顾,此时也不会怪我失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