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东西收拾好了,蟋蟀和虎子刚好过来,把锦瑟的东西也抬到了马车上,一切收拾妥当了才回来见叶逸风,回道:“大少爷,东西都装上车了,请大少爷示下,咱们何时动身?”
站在夜风里的叶逸风听见虎子的话,徐徐转过身来,说道:“走吧。”
“是。”虎子躬身答应了一声,侧身等叶逸风走过去之后,才紧紧跟上去。
叶逸风一走,雨香榭不远处的竹从中便步出一个人来,阴冷的夜风吹着她的裙裾呼啦啦的飘荡开去,身上暗色的斗篷便如同蝙蝠的两翼在风中展开。
秋蕙和冬雨听见脚步声忙回头看时,二人皆匆匆忙忙上前去福身行礼:“奴婢给太太请安。”
来人正是龚夫人,她冷眼看着已经空荡荡了无生机的雨香榭,沉声问道:“东西收拾的怎么样?”
秋蕙忙道:“按照太太的吩咐,雨香榭原来的东西一件也不少。大少爷并没有带人来收拾,东西都是奴婢二人亲手料理的。绝无一丝差错。”
龚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他对你们两个起疑心了吗?”
冬雨忙道:“应该没有。奴婢按照太太的吩咐上前表忠心,说要跟去服侍小小姐。大少爷说不用,要奴婢们好生留在家里,说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龚夫人冷声一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抬手一摆,让秋蕙和冬雨都下去。自己一个人沿着雨香榭外边的水上长廊慢慢的走着,一直走到最里面的拐角处才停下来。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四周都是冷冷的水面良久不动,夜风中也夹杂了冰雪的气息。
水面上忽然掠过一只水鸟,噶的一声飞向远处的芦苇丛中。龚夫人身形微微一动,岸边不知何时多了的一个身影方匆匆的行至跟前,水绿色的暗花裙袄,青缎子坎肩,一头乌发梳成双环髻,两绺碎发自耳前垂下,俏生生的模样正是龚夫人的贴身侍婢葛花。
葛花抬手搀扶着龚夫人的手臂,低声劝道:“太太,夜深风寒,我们还是回去吧。”
龚夫人皱着眉头,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问道:“二姑娘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葛花听主子问,自然不敢隐瞒什么,忙低声回道:“二姑娘一直在哭。画眉和几个丫头在收拾东西。侯爷有话在先,不许家里人去探望。她们这一去是要把过冬的衣裳都带着的。”
龚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声骂道:“这些没用的东西!”
葛花稍微顿了顿,又轻声劝道:“太太不必着急。以奴婢看来,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龚夫人侧脸看了葛花一眼,低声说道:“何以见得?”
“二姑娘出去了虽然是夫人的损失,但却未动摇夫人之根本。如今大少爷和锦瑟也搬出去了,这算下来也足以弥补二姑娘出去的遗憾了。如此府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太太终于可以安静地将养一下身子预备着过年的事情了。”
龚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你想的简单。我如今担心的不是鸾音怎样,也不是逸风怎样,而是侯爷一直以来都看着逸贤不顺眼。同样都是儿子,真不知逸贤这个嫡子为何在侯爷的眼里连个庶子都抵不过。”
葛花犹豫了片刻,说道:“奴婢今儿从老太爷那边回来,听老太爷说,六王爷寿宴上,大少爷和楚王世子,平南王世子一起为王爷的寿辰题诗。其诗词和书法上的造诣,竟丝毫不输与楚王世子和平南王世子,深得六王爷的喜爱。连四王爷和七王爷都对大少爷刮目相看,私下里说大少爷颇有大家风范,品貌才学一点也不输于两位王爷家的世子。竟是把三少爷给压下去一大截儿。老太爷心里也是极其郁闷,说三少爷的性子太过平和,少了那股‘争’劲儿呢。”
争斗,似乎是人类有了历史以来唯一不变的东西。
不管是国家之间,家族之间还是一个大家庭里的每一个人之间,只要有人的地方,好像无时无刻都少不了‘争斗’二字。
龚夫人说叶逸贤太过谦恭,于‘争’字上多有不足。旁边的葛花听了,也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敢再多说什么。
叶逸风随着马车离了镇南侯府回到锦园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
锦瑟因为饿,所以不止一次的叫人去门口看叶逸风回来没有,而且也不止一次的把手指头悄悄地伸出去把百花稍梅悄悄地顺过来往嘴里填。珍珠等人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只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把一盘百花稍梅吃下去一半方才住了手。
外边小丫头匆匆跑进来说道:“回姑娘,大公子回来了。车上有好些东西,公子吩咐让珍珠姐姐过去瞧着他们搬卸呢。”
锦瑟已经吃的八成饱,这会儿听见叶逸风终于回来了,方悠悠一叹,对珍珠说道:“真不容易,没让咱们等到天亮。啊哈——”她打了个哈欠抬手拍着嘴巴,慢慢的站起来,说道:“珍珠你去吧,我困死了,我先去床上了。”
珍珠答应着出去,和进门的叶逸风差点撞个满怀,于是忙后退两步福身行礼。叶逸风摆手道:“你去看着他们把东西搬下来在吃饭。今儿这一通可真是忙乱死了。”说着,他人已经进了屋里来,看见锦瑟摇摇晃晃的往里面走,因道:“你腿上的伤不疼了?这会儿又下来乱跑?”
锦瑟止步站在屋子里,回头轻笑:“饭菜在桌子上,你慢慢吃。我先去睡了。”
叶逸风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回头看着汝窑青花色盘子上原本摆放整齐的十二只百花稍梅只剩下了五个,修长的剑眉一挑,淡淡的问道:“不是告诉你等我回来吃晚饭么?你自己先吃饱了把剩饭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