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敬淳听了燕舞这一席话,一时间有些发愣。
自然大部分是因为生气,因为燕舞一提及龚氏,叶敬淳首先想到的便是她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
但是燕舞说的重点叶敬淳也听清楚了。她是嫌锦瑟进门之后,对她们疏于照顾,动不动就惩戒,更有甚至,到今日她跟鸾音二人的生活所需锦瑟已经完全不管,只是按照之前的份例折算了银子叫人按月送去,一切吃穿用度只凭着她们姐妹自己调理。如此燕舞说锦瑟任凭她们自生自灭,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叶敬淳这一愣,在锦瑟看来便知道他已经偏向了燕舞。
虽然之前锦瑟做这些都已经跟这位公爹打过了招呼。但儿媳妇和女儿起了争端,自然是骨肉至亲占了上风。做父亲的,自然不会向着儿媳妇去训斥自己的女儿。何况,放眼大虞朝,不管是王公贵族家里还是平民百姓家,长嫂如此对小姑子的,还真是只有锦瑟这一份。
就算锦瑟之前跟叶敬淳说的花枝乱颤,让当时的叶敬淳也动了心思以为这样做是为了锻炼鸾音和燕舞,能让她们将来出了阁到了婆家会有一个慎密的心思应付家人处理家事。可在如今看来,年幼的女儿当着众人的面愤懑的说自己被丢到一旁任凭自生自灭时,锦瑟知道叶敬淳的心肯定是软了那么一角的。
不等叶敬淳说哈,锦瑟便要站起来说点什么。熟料她刚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便被叶逸风握住了手。
叶逸风的意思很明显,不许她起身说话,并转头看了看她盘子里的已经挑干净鱼刺的鲜美鱼肉,歪了歪头,示意她趁热赶紧的吃。
锦瑟稍作迟疑,上面叶敬淳已经开口说话:“燕舞,你不说这事儿我还想跟你算一算之前的帐呢!”
燕舞心里一沉,暗想自己之前的确做过什么事情,但那些为自己办事的人都已经被叶逸风给撵出去了,如今父亲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叶敬淳看着燕舞怔忡的表情,冷声说道:“在你大哥娶你大嫂进门之前,你做过什么事情,你只当我查不出来么?!”
燕舞淡淡的笑了笑,反问道:“父亲,您说女儿做过什么?女儿如今满心思里都是如何打点自己身边的吃穿用度,银钱米面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回顾从前?”
叶敬淳冷声道:“今日也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你若想在这里用饭,就乖乖地坐下来吃酒听戏。若是不想,就回你自己房里去。等过了今日,你我父女再好好地说一说之前的事情。”说着,他又十分不满的看了孙氏一眼,“叶敬浚那老东西倒是神通广大,他这是欺负我叶敬淳心思手软么?竟然把你送到燕舞跟前来挑唆是非。也罢!过了今日,我再与你们一总算账!”
孙氏听了这话,心里自然慌乱。但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便强自镇定着闪身从燕舞的身后走出来,对着叶敬淳深深一福,说道:“侯爷请息怒,我只是应四姑娘的邀请过来照顾她几天罢了。四姑娘年纪小,受了委屈不肯憋在肚子里,一下子就说了出来,这正是她天真烂漫不知藏私的可贵之处。侯爷对自己也亲生女儿还不了解么?至于说什么挑唆之言,四姑娘年纪虽小,主意却很正。别说我没有什么可挑唆的,就算有,四姑娘也不一定能信呢。如今我们家败落了,我不过是来找个差事转几个钱养家糊口罢了。之前的什么同宗同族都已经是过去,如今四姑娘是主,我是仆,我自然要恪遵做下人的规矩,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叶敬淳被孙氏这番话气得脸色铁青,叶敬源见自己大哥就要发作,生怕他一个火气上来再把这桌子给掀了,于是率先指着孙氏喝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仆,就应该闭上你的嘴巴,主子没问你话呢,你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还不退下,难道还在这里等着领赏么!”
燕舞见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收拾,于是上前一步拉起孙氏,冷声说道:“二叔说的好,那我们就先退出去。等着你们大家都商量好了怎么处置我这个忤逆之女,我再来领罚!嫂子,我们走!”说着,她便拉着孙氏往外走。
眼看着燕舞已经拉着孙氏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门口,众人都沉浸在怒气和无奈之中不知该怎么办好,却听见一声清泠如冰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燕舞,你给我站住!”
锦瑟忍不住抬头,看着一直坐在自己身边专心挑鱼刺的叶逸风缓缓地站了起来,弹了弹衣角离席走到了中间,心里便暗暗地出了口气。
他终于还是站出来了,若是今日这种场面下燕舞就这样拉着孙氏走了,恐怕以后鸾音会越发的放肆。试问这个家里谁还能把这两个小祖宗一样的姑娘怎么样呢?
燕舞走到了门口,原本心里的怒气已经没多少了,反而又几分忐忑渐渐地涌上来,心里正想着走出这道门之后自己将如何打算之时,忽然听见身后叶逸风冷漠的声音,一怔之际,她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叶逸风站在大厅中间,冷冷的看着燕舞渐渐转过身来之后,方说道:“你还没给父亲和二叔婶娘等赔礼道歉。一场家宴就这样被你给搅乱了,你难道连一句抱歉都不说么?你也就这样理所当然的无视尊长的存在?身为镇南侯府的小姐,你可是太不懂事了!”
燕舞满心里也没想到叶逸风会从这一点上揪着自己不放。她早就想好了叶逸风会从各个方面发难,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