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元年,四月初八。仙客居,三层,莲花雅间。
“哎,亦城今天又没来么?”
“听闻是前日亦念回来了,以亦念的性子亦城怕是脱身乏术啊,我们先商议吧,他明日定然回来的,等来了告诉他也一样的。”
“也行,就是不知七叔是否回来了,若是七叔来了,此事倒也简单了。”慕天衡和慕天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们是在说大将军王么?”南宫青云问道。
“自然是了,若是请的动他老人家,你这事我给你打一百个包票,就是四伯把人接去了七叔也敢围了皇宫给你抢出来。”慕天衡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
“休要胡说,给别人听去我们受罚事小要是有心人说大将军王谋反,岂不是害了亦城和王爷!”南宫青云正色道。
“要说旁人还担心这罪名我信,你要说七叔那肯定是不怕的,七叔当年征战北地,不知多少人上折子弹劾,儒家和墨家的学子更在宫门前长跪不起要求罢了七叔兵权,七叔在北地军营听了这事只说了一句,没骨气的东西有那功夫下跪不如学好本事来替了我。所以呢,七叔这个人是不怕弹劾的,就算有人弹劾,你当纳兰尚书在朝中是摆设?”慕天衡无所谓一般说道。
南宫青云一脸怀疑的望向一旁的慕天金,慕天金知是南宫青云不信,摇摇头笑道“青云你别不信,我们这位七叔比天衡说的。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七叔当初连皇爷爷都是又爱又恨呢,爱的是七叔才干过人,恨的是七叔孤傲乖张。朝中除了姑姑没人治得了他。”
“为何只有长公主能治,我听闻只有王妃能治啊。”南宫青云不解道。
“你说的也不错,王妃是能治,但是。王妃似乎从来都是由着七叔的。但是姑姑就不一样了,虽是双生子,又同学鬼谷之术,却一人为纵一人为横,朝政之事谁能克制七叔,那便是姑姑了。要说四伯能坐稳帝位,姑姑的支持也是相当大的一个原因。”慕天金向南宫青云解释道。
“对了,天衡,后天的事你们有几成把握?”南宫青云想起了正事,对二人问道。
“你是问我们挤掉所有竞争对手还是帮你把她娶回来?”慕天衡一脸坏笑的问道。
“自然。自然是。保清雪姑娘无恙了。”南宫青云竟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着。。
慕天衡收起平日的玩世不恭相,认真说道“青云你要有心理准备,经过这几日调查我们基本确定了几个比较棘手且后天前来争清雪姑娘的人,宰相府公子岑尚,许国侯之子许文谦,兴都富商王元宝,景妃的哥哥国舅秦南,羽林卫大将军魏武,还有就是敦王慕天行。根据我和天金的想法,岑尚儒家出身,岑宰辅家风甚严,我已经放出风声,想来后天岑大公子连门都出不了。许文谦虽是诸侯之子,但是毕竟在京中无根,此人又是个好说话的人,亦城去一趟必然无事。王元宝和钱王伯私交极深,天金走一趟也应无事,但是这秦南、魏武和敦王就不好说了,秦南是国舅又出身儒家是四伯的人,魏武此人平日里很少与他人来往,就算要找人说情也无从下手。还有敦王,此人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是当年太子积下的人脉却是全都在他身上。若是他铁了心要争我们当真是没有办法。”
南宫青云沉默了一会,猛然道“此事本就因我而起,你们能如此帮我,我心下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我比你们痴长几岁,且托大自称一声愚兄,愚兄父母早亡,少年时全靠你们陪伴,此事弄不好就会得罪众多人物,愚兄是在心下不忍牵扯你们进来,我心中已有一计,后天你们能争则争千万不要硬拼,我想此计若成,必然可遂我心愿。”
慕天衡和慕天金闻言皆是一惊,慕天金抢先道“青云你不要乱来,亦城或许有办法搞定这三人,七叔在朝中声望甚高,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亦城两天未见许就是在安排这些事,你要沉住气。当日我们就说好的有事一起扛,你今日之言倒是背弃我们当日之约了。”
“对啊,死胖子说的好,没看你个死胖子还这么讲义气的时候!”说着慕天衡狠狠的拍了一下慕天金的肩膀。
慕天金白了一眼激动的慕天衡,说道“你这是夸我呢?”
“当然啊,你听不出?”慕天衡一脸惊讶。
“没听出来。”慕天金一脸无辜。
“。”
“你们。真是。”南宫青云无语道。
东城,街道。
慕天衡骑在马上,缓步走着,想着方才南宫青云说过的话,心中想道,他们四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亦城沉稳冷静敢作敢为。天金心思细腻,虽然有些胆小怕事但是也没有出卖过他们。南宫青云一身正气,待人诚恳。唯独自己风流好酒,整日胡来,这三人也不嫌弃依旧那般待他,此番若帮不上南宫青云他还有什么脸再见南宫青云。想到此处,慕天衡眼中露出一丝坚定,策马疾行而去。
慕天衡来到一出宏大的府门前,早有人上来帮着牵马。那府门肃穆庄严,门楼檐下挂着一块鎏金的大匾,上面赫然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鎏金大字,睿王府。
“父王早朝可回来了?”慕天衡向身边的小厮问道。
“方才刚回来。”小厮恭敬的答道。
慕天衡听得此言,疾步向府中走去。慕天衡去了书房和花园,都寻不见父亲,便向母亲的居所走去,不想还未到就看见一地的下人都跪在园外,里面不断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这。母亲又在发脾气了?”慕天衡向下人问道。
“奴婢。奴婢不敢说。”一个丫鬟战战兢兢,浑身好像都在颤抖。
“和我有什么不敢说的,父王可在里面?”慕天衡像是无事一般笑道。
“在。”那丫鬟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慕楚炎,你混蛋!你滚!你滚!。”园中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声。
慕楚炎不是别人正是慕天衡的父王,掌管吏部刑部的睿王。随着声音,一位锦衣蟒袍的男人从园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外跪着的一群下人,和一脸无奈的儿子慕天衡,慕楚炎微微一怔,随即道“都起来吧,跪在这里做什么。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
看到慕天衡站在门口,慕楚寒问道“你是来找我还是来看你母妃?若是看你母妃,一会再来吧,现在。不合时宜,你进去怕是要挨骂的。”
“孩儿是来找父王的。”慕天衡答道。
“哦?如此,你随我来。”
父子二人静静的走在园中的石板路上,慕天衡到底是直来直去惯了,开口问道“父王,母妃。这次又是为何?”
慕楚炎一笑,道“你母妃要对我发脾气还需什么说的清楚的理由?”
“可是。。”慕天衡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好像自他记事起母亲就是这个样子,动不动骂的父亲体无完肤,而父亲也总是这般笑着,似是被骂的从来就不是他。
“爱一个人可有错?”睿王慕楚炎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话,像是在问儿子慕天衡,又像是在问自己。慕天衡听平日严肃的父亲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登时不知所错,不知是不知如何回答,还是他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额。父王方才说什么?”慕天衡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先装傻充愣了。
“哦?你没听清?也没什么,一句闲话罢了。对了,你来此处是来找我?找我有事?”慕楚炎像是对儿子的回答有些失望,但又立马恢复平静。
“孩儿。孩儿有一事想求父王。”慕天衡急忙说道。
“醉梦阁的事?”慕楚炎眉头轻皱。
“父王怎知。”
慕楚炎摇摇手道,“你最近几天没事就往那跑,还带亦城去,冷烟都在里面打起来了,此事尽人皆知,我知道很奇怪吗?”
“父王恕罪,孩儿思虑不周,为父王添麻烦了。”
“呵呵。此等事也算的麻烦,我便不会做这睿王了。醉梦阁的女子向来不赎身,你来找我莫非是要为别人赎身?”慕楚炎问道。
“父亲明鉴,孩儿。确有此意。”
“此事我不想做,其一,醉梦阁的规矩没那么容易破,其二,为一风尘女子欠下醉梦阁的人情不划算,你若不忍她为别人所辱,大可包下来,又何必非要行此不智之举。”慕楚炎似是不解向来风流的儿子为何会为一风尘女子这般费心,有些不悦的说道。
“孩儿非为自己。”
“哦?那你是为谁?”
“南宫青云。”
“威烈公?”
“是。”
“真是好笑,原来三位小王爷一位国公整日混在一起就为想法为一风尘女子赎身!你去吧,这事我不会出面,更不会帮你。你也不许再去管这件事。”慕楚炎用嘲讽的语气笑道。
慕天衡突然跪倒在地,坚定的对慕楚炎说道“父王,青云与清雪姑娘真心相待,我们平日里宛若亲兄弟,我敬青云如兄,今日兄长有事孩儿岂可旁观,为了兄长孩儿就是得罪天下人又有何惧,父王有父王的思虑,孩儿有孩儿的想法,还望父王体谅。”
慕楚炎转过身子,有些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好像自己从来不认识一般,冷声道“你刚说什么!?”
“孩儿就算得罪天下人也要帮兄长娶到心爱的女子。”慕天衡高声答道,眼神也不避父亲,直直迎上。
“混账东西!”慕楚炎左手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当慕天衡看着盛怒的父王,却发现本该盛怒的父王没有一丝怒气,眼中似乎还有着一丝安慰和怀念。
“父王?”慕天衡轻唤。
“若是。那女子爱的是别人呢?”慕楚炎苦笑道。
“父王?”慕天衡不解方才之话何意。
“呵呵。也罢,由你去吧,当初若非你这样的人,今日便也没有你。当真是世事轮回,世事轮回。”说着慕楚炎转身独自离开。
跪在地上的慕天衡看着父王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个平日里安静恬淡却又手握重权的父王活的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