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跌坐在地上,早就失了平日里温婉大方的仪态,她双眼通红,却还是忍不住的不断往外溢泪,这个女人,从她第一日见她开始,便从心底真正的关心她,为她心急为她忧,给了她这个外世界而来从来没有体验过温暖的一个外人无法言喻的温暖,她是第一个,她下定决心想要保护的人。
而大哥,他接触不多,了解不多,尽管心思难测,但他的对她的好,对宫家的不顾一切却是很直接的,他怀疑她,却还是当她亲妹妹一般看待,与她争着要去龙骨山送死,他是宫家未来的担当,未来的脊梁骨,这样的男人,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一个美好的前程和一番大作为。
宫念之闭起星眸,感受心尖的某种热度在一点点的沸腾,膨胀,然后寸寸拧紧,绞的她痛彻心扉。
而后,她毅然转过身,强忍着那灼热的痛楚,昂首踏步出大厅,直到走了很远,清朗平静的声音依旧清清楚楚的传进大厅,响在每个人耳际:“三日后,我要坐上离王的迎亲花轿。”
她的自由梦,她的天涯路,从此阔别吧。
宫府内一日之间,从白布换上了红布,他们用一天的时间风光安葬了宫二少爷,第二天所有下人都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当中。
宫老爷花下巨资,请了整个东晏国最好的绣娘,在一天之内为女儿绣上绝美无双的嫁衣,还请了顶尖的裁缝师傅,为女儿量身添置新衣。
而姚氏,天还未亮便起身,领着一大帮的丫鬟婆婆为女儿亲自挑选嫁妆,一箱箱一罐罐相叠而上,也堆满了整整十个库房。
午间时分,姚氏正在房内仔细的跟女儿说着皇家的一些礼节,中途不知红了多少回眼眶,怕女儿心里难受,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而与此同时,下人来报说是从离王府来了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来教导即将过门的新王妃离王府的礼仪。
老嬷嬷进了宫府,并没有像前几日那个太监那般趾高气昂,她盘着简单的鼓包髻,发上没有丝毫装饰,身上穿的衣衫款式素淡老旧,但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出,那料子实属上乘。
进门之后,她便一直微垂着头,态度谦逊恭谨,却不见丝毫卑贱,声音轻轻缓缓,却掷地有声,慢慢说着离王府里该要遵守的规矩,以及新王妃要做的事掌管的东西,还有一些无非是关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论和女戒,最后还特别强调了王爷若要纳妾,身为王妃应该大度积极为王爷张罗等等。
宫念之听到最后,眉梢轻扬,这离王倒是挺有心的,怕她新进府不懂规矩还特意差人来‘训话’,只是这后面的一大段话不知道是否也是他的意思?
若是,她真的想笑了,就离王那三步不离药的病秧子?他若真吃得消艳福,她倒不介意给她搜罗一屋子进来,倒也可以帮她分担一大箩杂碎事,她还乐得轻松。
讲了大概接近两个时辰,老嬷嬷见宫念之态度严谨,听的也认真,眉眼间有了一丝满意之色,这才微微敛身,行礼离开了。
晚间时分,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宫家的热络气氛仍旧没有消退下来,下人们个个忙的昏天暗地,装饰的装饰,搬东西的搬东西,像是打仗般准备着明日婚嫁的东西。
宫念之待在房内,房门上锁,隔绝了任何来道喜的人,一身素衣的她斜卧在软榻之上,手里捧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仿佛事不关己,完全没有融入外面热火朝天的气氛中。
而房内中央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珠钗,亮丽一新,让人看的眼花缭乱,最显眼的还有最中间那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大红喜色的嫁衣,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精湛的手工,完美的手法,靓丽的颜色,让整件嫁衣看起来美的不同凡响。
而眼前这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美的放不下手的任何一样东西,在宫念之眼里却如同无物,送来到现在连正眼都没瞧过,那只不过是一件衣服,明天要穿的衣服而已,不具备任何价值。
而身边服侍的三人见小姐不闻不问,也不试穿嫁衣,没有一人上前劝说,只是安分的各司其职。
因为她们也知道,小姐的婚事是被逼迫的,不是心甘情愿的,大家都以为聪明如小姐却还是逃不出皇命难为的枷锁,其实只有她们几个贴心的丫头知道,小姐是为了宫家,为了不让宫家陷入抗旨悔婚的大罪中,遭受迫害,才会主动要求嫁给那个快死的离王,小姐甘愿牺牲一人的幸福换回宫家所有人,她的心里一定比谁都难受,她们除了安安静静的陪着小姐,还能做什么呢?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传来温和的声音:“念儿,是娘。”
绿儿上前,开了门,姚氏一进门,便看到桌上原封不动的嫁衣,知道女儿没有试穿过,心里虽然有些酸涩,但也没有强迫,走过去,冲着几个丫鬟说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有几句贴心话要跟念儿说。”
宫念之点点头,三人才退了出去,并细心的带上门。
姚氏温柔的理了理宫念之衣襟,拉着她的手轻叹道:“念儿,娘知道事已至此,宫家已经无力回天,是爹娘对不起你。”姚氏说罢抹了抹眼角。
“娘,这事不要再……”
“念儿,听娘说完,娘和你爹商量过了,若那离王真的不久后病逝,你还这么年轻,爹娘不会让你守活寡的,我们会奏禀皇上,让你回到宫家,然后我们再搬到别的地方去,隐姓埋名,再重新帮你觅一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