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到百货公司,莫海岚差点被宁馨吓死。
“给你。”宁馨拿了一个大袋子给她。
莫海岚看她轻轻松松地提著,也没在意,随手接过,差点被压得摔在地上。
“什么东西啊?这么重!”
“性学报告、卫生与健康、花花公子、A片……”
“行了行了。”莫海岚赶紧截口道:“大庭广众,你给我这些东西,不害羞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力气变这么大,看你提著还以为很轻,结果差点压死我。”
“我力气大吗?”宁馨看一下自己的手,或许是因为最近天天给安以然的身子按摩、翻身,练出了力气吧?
“很大。”莫海岚翻个白眼。“还有,你给我这一袋干什么?”
“海岚,这些东西是你以前给我的。”虽然买的时候,大部分是宁馨出的钱,但买什么东西全由莫海岚作主,尤其某部分还是莫海岚的邻居于捷贡献的,现在她不需要这些东西了,自然要还给莫海岚。
“我给你的?什么时候?”莫海岚没印象。
“十年前啊!”宁馨把莫海岚如何拉著她去买这些东西,又叫于捷送A片的事说一遍。“当年你一知道我跟以然在一起,就叫我要好好学习两性知识,以免搞出人命。”
“是喔!”莫海岚真的不记得了。“那你就把这些东西留了十年?”
宁馨点头。
“那你干么不继续留著?”给她,莫海岚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啊!
宁馨歪著头想了一下。“我和以然差一岁,他搬进我家的时候,我十八、他十七,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彼此喜欢,当我意识到时,我只觉得跟他住在一起很快乐,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但大家都说不好,你还跟我说过,和未成年者发生关系是犯法的。”
“我说过那种话?我不记得了,但那真的违法啊!”
“我知道。你也是为我著想,所以你没叫我跟以然分手,只叫我买一堆书,又送我A片叫我回家学习如何处理两性关系。”
“那你现在不是要兴师问罪?”
“这有什么好问罪的?”宁馨指著那一个大塑胶袋说:“事实上,这些东西真教了我不少知识。”
“那你干么拿来给我?”
“因为我已经不想继续跟以然保持距离了。十年前,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和以然,都说我会害了他。因此,我不回应他所有的亲密行为,他骂、他叫,他做任何事,我都当自己是木头。”
“也就是说,你们一直没有……那个?”
“对。”
“天啊!”莫海岚惊呼。“你今年都二十八,他也二十七了,怎么忍得住?”
“忍不住也要忍,我们不想犯法,我更不愿意害他。”其实有哪个人被脱光光在床上又亲又抱能完全没感觉?宁馨只是不停地催眠自己,她是木头;日长月久,她真的变成木头了,感觉益发迟钝。
莫海岚长叹口气。“安以然那小子……超好运,有你这样爱著他。”
对啊,自从安以然意外昏迷八个月,再度清醒,所有人对他们的关系就改观了。现在被称作包袱的变成他。
宁馨觉得很好笑,明明是同一件事,不过历经十年,评价两极,会不会再过十年,大家的想法又改变了呢?
所以她不喜欢理会别人的想法就是这样,他们总是在变。
当年,若非事关安以然,她不会听从大家的话,改变自己。对她而言,他太重要了,她不敢轻忽他的任何事。
但岁月的流逝再度证明她是正确的,别人的想法永远做不得准。
她现在该做的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该怎样就怎样。
“海岚,我和以然是两情相悦,彼此甘愿,没有谁幸运、谁不幸这种事。”
“才怪。”莫海岚撇撇嘴。“你没听过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连夫妻都做不到白头偕老了,你却能与安以然甘苦与共、不离不弃,他还不幸运?”
“你看到我照顾以然,可是你没看到以然为了救我,来不及躲开,被车撞得浑身是血的样子。”
“这个……”莫海岚哑口。
“以然可以为我死。这样算来,应该是我很幸运才对。”
“呵,也许你说的对,两情相悦,没有谁幸、谁不幸这种事。”
“其实我跟以然都很幸运。”他们遇到了彼此,他们都很重承诺,许下了一生一世,就没有想过放弃。
良久,莫海岚的眼眶渐渐泛红。“你们是真正懂得爱的人,以后你们一定会很幸福。”
“谢谢。”宁馨微笑,还是那么沈静,像月影下一汪清水。“海岚,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但你说出来心情会好一点。”
“我能有什么事?”莫海岚想笑,泪却滑下来。
宁馨知道莫海岚是个外刚内柔的女人,安以然昏迷时,莫海岚好几次劝她放弃,但私底下,莫海岚又为他年纪轻轻便遭遇不测而痛哭。
这样的人是很值得做朋友的。于是,向来懒惰、不与人交际的宁馨破天荒留下来,静静地陪著莫海岚。
莫海岚哭了很久,红著眼眶问:“宁馨,我其实是一个很讨厌的人对不对?”
“我不讨厌你。以然也是。”
“我一心想钓金龟婿、嫁入豪门,但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乎身分和资格的。”随即,宁馨又补充一句。“当然,介入别人的感情是不好的。”希望莫海岚不是第三者,否则她会很辛苦。
莫海岚噗哧一声笑出来。“我哪这么蠢,去抢别人的老公?只是……宁馨,如果安以然说喜欢你,但同时也爱另一个人,你还会相信安以然的感情吗?”
“应该相信吧?有些人就是博爱。但我不喜欢跟别人分享感情,所以我就算再相信,也不会接受这种事。”
“所以,如果安以然劈腿,你一定跟他分手?”
“不,我会叫他选一个。他若选我,就要离开另一个,若选对方,我自己走。”
“没有妥协的余地?”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对我而言,没有。”
“如果这个男人有权、有钱又有势呢?台湾那么多企业家,有几个是从一而终的?他们就像古时候的富豪、王公贵人,三妻四妾──”
宁馨打断她的话。“现代的法律规定一夫一妻。海岚,假设你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你知道你刚才说到三妻四妾的表情吗?我以为你是在跟我谈自杀。爱情不应该那么痛苦的,海岚。”
“那么爱情又是怎样?”莫海岚茫茫然问。
“我的爱情……我希望能够跟以然共度每一天,一直住在一起,偶尔视线相对时,两颗心会一起甜蜜。”
莫海岚沈默了。
宁馨安静地陪著她。
良久,莫海岚吁口气。“谢谢你,宁馨,跟你说完,我好像放松了。我会仔细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宁馨点点头。“拜拜。”她得上班去了。
下了班,宁馨又匆匆赶到医院。
梅雨季节,到处湿答答的,把她的衣裤也弄得半湿,跨进医院大门的瞬间,被冷气一吹,忍不住打个喷嚏。
她赶紧从包包里抽出一张面纸掩住鼻子,然后搭电梯上楼找安以然。
“哈啾、哈啾、哈啾──”她一路打著喷嚏进病房,想不到房里还有访客。是安以然的大学学长,于捷。
“馨馨,你著凉了。”安以然看见她,立刻挣扎著下床。
“你还没痊愈,别──”她呆住了。
安以然昏迷八个月,大前天才清醒,照医生的说法,起码要复健一星期才能有基础的行动能力,但他现在已经能够站立。
“发什么呆?我腿又没断,只是太久没动,有些麻木,多动几下,很快就会好的。”他已经能够扶著床行走了。
“是啊!多动几下。不知道谁刚才还“动”得脸色发青呢!”于捷在一旁吐槽。
安以然瞪他一眼,抓起床上的毯子将宁馨紧紧包住。“你去浴室冲一下热水澡,衣服也赶快用吹风机吹乾,别让自己生病了。”
“喔。”她点点头,转向浴室,走不到两步,又回来用力抱了他一下。“以然,你好棒喔!”
“亲我一下我会更棒。”他随口逗她。
想不到她真的亲过来,不是脸颊,而是对著他的嘴舔吻。
瞬间,换安以然呆愣了。
于捷很有礼貌地转过头,小声念著:“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馨馨……”安以然太感动了,她居然如此热情地回应他,彷佛……他们又回到十年前,两人初识情怀时,一个碰触、一个牵手,就是脸红心跳的甜蜜。“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激动到语无伦次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不会?”不只吻他的嘴,她还亲他的脸、他的耳朵。“你昏迷的时候,我每天都亲的。”
童话故事说,公主睡了一百年,王子一吻她,公主就醒了。
安以然昏迷时,宁馨也作过那种美梦,他这么爱她,绝对不会抛下她不管,所以只要她亲吻他,说不定他就醒过来了。
然后,他果然醒了。
不知道是亲吻的效果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她已经习惯吻他,每天都要来上一回,日子过得才有滋味。
“我没有感觉到。”无比憾恨啊!
“因为之前你一直昏迷嘛!”
“我昏迷了,你才会主动亲我?”他考虑要不要再倒一次。
“没啊,你清醒之后,我还是有亲你。”
“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在睡觉嘛!”事实是,他睁著眼,她不太好意思亲下去,就趁著他睡时偷亲。其实这八个月她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压抑欲望与他保持距离很愚蠢,加上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她忘掉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与他重新相爱。所以,她终于下定决心,“爱”就要好好表现出来。
“啊!”难不成他连觉都不能睡,要二十四小时睁著眼,等待她的吻?“馨馨,以后你能不能在我醒时亲我……当然,我睡觉的时候,你想亲也是可以亲,但每天,至少有一个吻是我能清楚感觉到的。”
“好。”踮起脚尖,再给他一个甜蜜的吻。
“馨馨……”太感动了。他抱著她,紧紧地,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
“咳咳咳──”一阵不识相的咳嗽打碎鸳鸯梦。“麻烦两位考虑一下我这个第三者好吗?”于捷苦笑。
“看到我们正在忙,你就应该自动消失。”安以然咬牙。
“哈啾!”宁馨打了一个喷嚏。
啊,他忘了她身上还湿著,得赶快弄乾,免得生病。安以然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宁馨。“你还是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我跟学长说几句话。”
“好。”她围著毛毯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