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蛋碎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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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浮生偷欢 (1)

两人是在肯德基门前的公交车站碰到的。余一见唐醋穿着一双粉红色的棉靴,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显得特别鲜嫩动人,忍不住衷心赞美:“欲把唐醋比西子,装老扮嫩总相宜。”博得唐美人粲然一笑。

两人找好位子坐下,唐醋问他想吃什么,她去买。余一说:“应该是你吃什么,我去买。”

“我请你来的。”唐醋说。

“不管谁请谁,反正在这个肯德基里我是一定要付钱的。永远,不管跟谁一起来。因为在这里面有一个悲惨的故事,一会我告诉你。”

唐醋脸上有笑意闪过,不过她使劲憋住了。“你怎么到处都是故事。好吧,你去买吧,我要两个鸡腿,两个蛋挞,一杯可乐。”

余一买来后,坐下,掏出纸笔,说:“我说得没有写得好,正好这也是我要在小说里写的,你先吃着,我一会写出来给你看。”

于是他写出了这么一段:

说好了我请她吃肯德基,但我此前从未吃过肯德基(出身乡村,没办法),所以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坐定之后,看到服务员久久不来招呼,心下诧异,悄悄问马以:为何服务员对顾客视而不见?马以目瞪口呆,随即抿嘴一笑,说肯德基里点餐是自助的。我羞惭不已,说原来如此,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悉,那么就请你去点餐吧,你要什么我也要什么,吃完后我结账。马以瞠目结舌,但还是默默无言地去了。须臾,她端了两份返回,我们边吃边聊。……东西吃完,我看外面天气很好,便提议出去走走,她欣然同意。这时一个服务员路过身边,我便掏出钱包,说:结账。服务员一头雾水,说:结……结账?我们这里是到柜台上,边点东西边结账啊。——我扭头去看马以,她脸上洋溢着温柔的微笑……我恨不得找块海绵,当场撞死算了。

唐醋看完,“扑”地笑了:“这个,是真的?”

“百分百真的,就在这个肯德基里。只不过不是和‘马以’,而是和洛宛。不信你下回问她。”

唐醋用右手捂住嘴,前仰后合地大笑。余一冷静地看着她,也在心里大笑。他这压箱底的“肯德基故事”无论谁都抵挡不了,屡试不爽,百逗百笑,现在再一次得到验证。

“这么说,这里是你的伤心之地了。难怪你一定要付钱,看来是想把心上的这个伤疤给补上啊。哈哈……”

“知我者酉昔也!不过咱们现在说正事吧,听李定说,昨晚她和青青又听到女人的喊声了,但徐阿姨没听到。”

唐醋问:“你昨晚不在家?徐阿姨现在已经和你们住在一起了吗?”

“是的。”

唐醋沉吟不语,半晌才说:“确实很诡异,找机会我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听一听。对了,你卧底的情况怎样了?”

余一本想再说说别的奇异之事,唐醋既然已经问到了,只有答道:“现在已经卧到了一个乞丐窝点里,证实了果然是有丐帮存在的。这个丐帮等级森严,想登堂入室直接见到‘帮主’恐怕还要些时日。”

“说实话,之前你一门心思去卧底,我觉得你有些神经质,后来和洛宛聊过才明白这是你一贯作风。我问你啊,你有没有在火车上跟人打过架?”

余一想了想:“打过,还不止一次,你说的是哪一回?”

“还不止一次!你真是社会不稳定因素!那次你跟洛宛乘火车,和你们对面而坐的是个漂亮女孩。有个家伙,敞着怀戴着粗大的一根黄金项链,他过来把那女孩身边的乘客强行换走,然后用言语挑逗那女孩。那女孩很害怕,便趁着上厕所的当儿跟别人换了座位。但那个金项链又黏了过去,还动手动脚的,你看不过去,就说:‘人家都躲着你了,你还这么纠缠人家,有意思吗?’那金项链骂你多管闲事,你就跟人打起来了。从车头打到车尾,衣服都打烂了,惊动乘警,才把你们分开。后来车里的人纷纷为你作证,那家伙就被扣了起来,还赔偿了你的衣服。”

“噢,这件事啊,嘿嘿嘿,有。这是我还在做好人时的得意之作,怎么能忘!”

“还得意之作呢,洛宛很为这件事生气,你知道原因吗?”

“对啊,她生了很久的气,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她告诉你了?”

“她说你不爱她,因为你如果爱她,是会为她珍惜自己的生命的。”

余一差点把嘴里的可乐给喷了:“如此说来,现在深深爱着她的人,公安战线上的刁友乾同志,是个怕死鬼?”

这下轮到唐醋差点喷可乐。

“所以说洛宛不理解你。不过她有一句话我挺赞同的。”

“什么话?”

“你拿笔写字的时候超级迷人,打斗却不是你的长项。重点是前半句。”

“嘿嘿嘿……”

“我还问你一件事,你诚实回答。如果你当初听从洛宛的话,去考个公务员什么的,让自己稳定下来,你们现在恐怕已经结婚了吧?”

“也许吧。不过我和她到底不是一路人,即便不在这件事上有分歧,也会在别的事上产生裂痕,分开是难免的。所以早点分开也是一件好事。”

“那你就准备这样漂下去,一直做蚁族?人家蚁族好歹还有个蚁窝,你连窝都没有,就拖着一个蛋壳跑来跑去,顶多算个蜗牛族。”

“哪有人想无休止地漂下去!我只是一直很迷茫,找不到方向,不过,慢慢地我似乎找到了……”

这时他脸色突然一变——他发现门外有个熟悉的面孔。他赶紧低声对唐醋说:“下面我无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吃惊,也不要左顾右盼,就保持这样跟我面对面的姿势,明白吗?我一会跟你解释。”

唐醋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有人在偷拍我们,在门外,那家伙我一直想抓住他。”他向唐醋描述了那人的长相,问她:“有什么办法不用扭头也能看清他?”

唐醋想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个小梳妆盒,打开,装作梳理头发,从盒子里的小镜子朝外看。

“他正准备走,快点跟上。”

余一“忽”地站起来,兔子一般朝外蹿去。

周围的顾客被余一吓了一大跳,但他刚跑出门,那人就钻进了出租车,扬长而去。看来车子是早已发动好了的。

唐醋跟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余一便跟他说了书冉总是被人偷拍的事。“如果说他之前拍我是因为我和书冉在一起,他拍书冉时连带着把我也给拍了。可这回为什么专门来拍我呢?”余一百思不得其解。

唐醋也不得其解。想了半天,笑道:“书冉不是说他是变态粉丝吗?变态人的心理岂是正常人所能猜度的?下回将他捉住,就一切清楚了。”

“但这个人也挺笨的,数次被发现,还差点被抓住,怎么一点不知道改进方法?如果用个长焦相机,离我们远远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偷拍了,不是安全许多吗?”

“只有一种解释:这人确实有点笨,只会使用手机或者普通相机,而且非要近距离拍摄不可。他有这个特点就不愁下回抓不住他。”

余一说:“有道理!”

第二天晚上,大伙齐聚蛋内,余一跟徐阿姨通报了在医院里发生的“狭路相逢”的事,正要商量怎样展开下一步行动,李定突然吞吞吐吐地说:“徐阿姨,一哥,我想,我还是不去医院看了。”

“那怎么行,一定要看的,药费你不用担心。这不是想到办法了嘛。”徐阿姨说。

“不是的,不是担心药费。而是……我好像好了。”

“好了?”余一和徐阿姨异口同声,“怎么好的?”

“这个我跟一哥说,总之,不用去医院啦!对不起一哥,我不是故意耍你的,而是……刚刚发现好的。”

余一哈哈大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好了就好,天大的好事啊!”

等无人之时,他问李定:“到底怎么好的?你确定是好了吗?”

“不是说久病成医嘛。我想我的问题主要是心里的想法问题,就是一个放不开,觉得丢人。但你给我看了那么多‘作者’写的文章,我就想,这些‘作者’写起这些事情来一点都不害臊,可见这不是丢脸的事。我就慢慢地好了。尤其是你前一段时间给我看了那两个女作者的照片,我一想起来就冲动,也不用看别的‘作者’的文章了。我想,我是好了。”

余一了解的文坛掌故多矣,从未见如此之奇者。负责精神文明建设的作家们居然能对医疗领域也产生积极影响,居然治好了顽固性性功能障碍者!不由得拍手大笑:“好好好!恭喜恭喜!我以后有机会见到这两位美女‘作者’,一定代你表示感谢!”

白去医院忙活一场,但余一还是收获良多:他将这件事从头至尾详细记下,登时成就一篇好文章,收入《神都闻见录》,命名为《作家与春药》。

过了几天,书冉打电话给余一:“喂,大叔,小余子,快点来照顾哀家!”

余一说:“你妈妈不是来了吗,她不能照顾你?”

“我把她轰回家了,烦人得很,自己在外面有男人还有脸教训我!别提她了,你快来嘛。”

余一只好又去了书冉那里。

他在车上想起了书冉的裸体,真美,比例协调,皮肤嫩白。自己若能一亲芳泽,那真是无上艳福。然而,他又想起读了几百遍的《挪威的森林》里渡边的思想活动:“作为我,何尝不想把绿子剥得精光,分开下肢进到其温暖的缝隙中去。为克制住这种强烈的冲动,我不知做了多大努力。”此时此刻,他真有点羡慕那些男人,包括令书冉怀孕的那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男人,他们可以那么无顾忌地分开书冉下肢进到其温暖的缝隙中去,自己却要努力克制这种强烈的冲动……

到了她家,书冉还没有吃饭,她说她本来饿得要死,就等着余一来给她买饭,可现在竟然不饿了。

“为什么呢?”余一问。

书冉说:“吞咽自己的口水,把自己喂饱了。”

余一大笑:“当年谭嗣同在英勇就义前,曾赋诗云‘忍死须臾待杜根’。你真有壮士遗风,忍饿须臾待余一呀!”他跟书冉说了徐阿姨和青青一起对伙的事,书冉也觉得合适。她突然说:“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行吗?我不收你房租,还给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