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由简答应过李静,要在事业上给予她大的帮助和提携,他觉得这事儿很有必要听听李静的意见。
按照惯常的时间安排,庄由简今天根本就没有时间见张楚,再过几天就是西方盛大的圣诞节了,他应该去美国与总部的头脑们喝点儿酒,顺便汇报一下年度工作和来年的计划。就算他不去美国总部,现在他也应该在台湾的家里陪着太太与孩子。
但庄由简更愿意在办公桌上的相框里看着妻子和孩子,这样的距离能产生一种美,让他还不至于狠下心来抛弃他们。
庄由简今年也不想去美国了,他用一个事务性的理由推迟了美国的行程。美国总部分管整个亚太区的全球副总裁Paul在电话里要求庄由简务必把Angela带去总部参加年会,这成了庄由简的一道难题,也是庄由简身上的一道伤口。
Angela就是王滢,Exin中国投资部总监,刘成的前妻!庄由简现在根本带不走王滢,因为他向她求婚了,而且被拒绝了。
以前每次庄由简去美国总部都愿意带着王滢去,现在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总不能把新上任的公关总监李静带去参加年会吧。
现在的庄由简有些无聊,原本是可以轻松地休假了,他却由于种种原因还待在这座他还不算讨厌的城市里。他早就想去新加坡了,那是Exin公司亚太区的老巢,今天张楚带着龚蓓来了,话题又好像与新加坡的总裁位置息息相关,于是他们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张楚与龚蓓离开Exin的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上海冬天的夜色来得很是匆忙,特别是在这样阴霾的下雪天,CBD区域的高楼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淡黑色的纱帘,各楼层的窗户里错落无序地亮着灯,雪的融化吸收了大量热量,外面的空气变得异常寒冷。
张楚让龚蓓先陪自己回趟公司,晚上共享一顿丰盛的晚餐,算是犒劳龚蓓今天在庄由简面前不俗的表现。龚蓓可不想再跟着张楚回一趟678,她觉得现在乘坐地铁回家似乎更为便利。张楚也没有坚持。
这个时候的交通状况完全可以让一个正常人崩溃。张楚待在并不温暖的车里,前方亮着红灯的汽车屁股都绵延了几里地了,绝对比法国的马其诺防线还要坚固。道路旁边立着的市政交通显示牌上,根本就找不到畅通的“绿色”。张楚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心想,要是中国的股市大盘也像这交通显示牌一样红成一片,那该有多好啊。
张楚紧闭着车窗以抵御外面的寒气,车厢里好像还存有龚蓓的特殊香味,这样的余香可以稍稍缓和张楚的焦虑心情。张楚逐个更换着电台调频,他觉得唯有舒缓的音乐才能与这样的香味相配。
一切好像都跟这场雪有关!各家电台都在毫无创意地谈论着这场雪,讨论着还没有到来的圣诞,就连音乐都是以雪为主题,张楚觉得这样的话题只能把车内的气温弄得越来越低,也跟龚蓓身上的味道很不吻合。龚蓓的香味不属于冬天,它没那么凌厉冷静,这种香味也不属于夏天,没那么热烈奔放,龚蓓的气味跟春天的气息有一点儿像,但又不那么完全契合。张楚认为龚蓓的味道属于秋天,就像一种熟透了的果实,让人有采摘的欲望,可张楚又想不出来究竟是哪种果实。
就这样,张楚胡思乱想着走走停停地回到了678。
公司的门敞开着,办公区的灯也全部亮着,这让张楚很吃惊。张楚抬头往兵部议事厅望去,刘成、关策和朱葛正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商量着什么。
张楚径直往会议室走去,边推门边说道:“你们怎么都没走啊?”
“下午谈得怎么样啊?我借给你的兵呢,表现咋样?”关策直接问道。
“还成吧,Exin的庄由简就是个大色狼,老大叫我带上龚蓓简直是太英明了。庄由简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往龚蓓脸上看。”张楚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庄由简的厌恶。
“行啊,老大都会用美人计了,重大突破啊。”朱葛冲着刘成挤眉弄眼地说。
“龚蓓能应付得了吗?据我所知,她可没有此类经验。”关策问。
“今天全靠龚蓓镇场子了,我算是多余的一人。她很有天分,老大我可再声明一次啊,龚蓓给安排在媒介部真的是浪费人才了。”经过今天的事,张楚心里已经坚定地要把龚蓓抢过来。
“别听他瞎扯,龚蓓一直都做文字编辑的,她哪懂什么销售啊!”关策见张楚要挖墙脚,立马对张楚的要求作出回应。
刘成见关策与张楚三句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抢人,开口说道:“回头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吧,要是她压根儿就对销售工作没兴趣,说什么也没用。对了,庄由简好对付吗?”
“这个人虽然有好色的致命弱点,但绝对不好对付,油得很,今天要不是有龚蓓在,估计会毫无起色。”
“那意思是今天还算有点起色?”刘成追问道。
“算是有吧,他对危机管理这块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今天跟我聊了几个小时,要是将来有合作可能的话,危机公关应该算是最有可能的一项服务了。不过Exin这个事情我估计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明确的意向目前还没有。”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慢慢来吧,不接触个三五次,很难出什么效果。”刘成深有体会地说。
刘成周末的时候与谢立强算是基本敲定了客座教授一事,他也清楚地记得临别的时候,谢立强言辞确凿地跟自己说回头就安排人联系自己。今天一整天刘成都在等谢立强那边的电话,就像当初等谢立强的短消息一样。一天的煎熬让刘成悟出了一个“慢慢来”的道理。
刘成现在觉得经商过程中最大的煎熬就是处处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很难预测到结果。他认为这种难度是对方的刻意安排造成的,就像他能轻易地约到谢立强,这是喜,却又迟迟得不到对方回复的消息,这是忧;后来谢立强的短消息来了,同样是忧,当刘成对谢立强不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谢立强的短消息和电话又一股脑儿地来了,这又是喜;在君悦大酒店与谢立强基本确定了合作意向,这是大喜,时隔一天之后,对方却又音讯全无了,这又是忧!
这反反复复的喜和忧把刘成所总结的不确定性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的乐观和悲观就像是两个电视频道在不停地切换着,最可恨的是,操控频道的遥控器始终在对方的手里。
刘成开始佩服那些功成名就的商人,他们一定是一群心里起了老茧的人,要么不在意自己的情绪被他人遥控着,要么就会干脆把遥控器抢过来,绝不会像自己一样,总是处于消极等待的境地。就像今天,只要他给谢立强主动打一个电话,他就完全可以扭转局面。但这样的电话他是不会打的,打了他就不是刘成了。
穷困潦倒的姜太公,不也是固执地要周文王愿者上钩吗?诸葛亮不也是干等着刘备三顾茅庐吗?刘成有无数的历史典故来支撑自己的消极。
“朱葛你什么时候去黄仁啊,机票订好了没?”张楚不知道黄仁案的变故,转换了话题问道。
“不去了,情况又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上午不是说要整理好有关采矿权人的材料去黄仁吗?”
“黄仁那边看到那篇文章了,采取了行动,突然提审了萧正峰,矿业整治组还给周云泰打了一个类似于警告的电话。”
“还有一个重大变化就是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开始在各大网站撤那篇稿子了,交涉电话都打到新加坡《亚洲政经评论》报社去了。”关策补充说道。
“程咬金?谁是程咬金?”张楚又是一惊,急促地问道。
“黄仁那边雇用的一家公关公司,就在上海!”关策答道。
“对了,你跟陈大拿核实了没有,黄仁市雇用的公关公司能不能确定就是天行健?”刘成问关策。
“哦,还没呢,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我这就问陈大拿。”关策一边说着,掏出了手机。
关策最近的几次电话都遭到了围观,这一次也不例外,从关策拿出手机,刘成三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大哥在哪儿呢,我关策啊!”
“哈哈,宝马5系也堵车啊!”
“问你个事儿,瘦猴那公司做得怎么样啊?”
“瘦猴都不知道啊,许均平那小子啊,他不是你徒弟嘛!”
“哦,随便问问,现在我跟他不是入了同一个行业了嘛,当然得关注关注啦。今天在网上瞎看,看到他去年还做了一城市形象策划呢,厉害啊。”
“大哥你也知道这事儿啊?”
“你还是天行健的顾问?那个策划点子还是你出的啊!”
“真不错,这也算是大客户了,回头我专门登门向许均平学习学习,你得做个局啊!”
“好的,回头见面聊吧,拜拜!”
关策挂掉了电话,说道:“不用猜了,我们的对手就是瘦猴的天行健公司,陈大拿是天行健的挂名顾问,去年黄仁市那个‘工业粮食基地’的点子陈大拿说就是他贡献的。从去年的合作开始,黄仁市就成了天行健的付年费客户了。”
“嗯,确定了就好,不过以目前天行健只是撤撤稿子的情形,我们先不用理他。互联网上的稿子很难撤干净的,他这边撤着,别的地方还在转载,就算他本事大,撤干净了,也很难阻止感兴趣的平面媒体发起第二轮的关注。我们的病毒如果足够强大,不等他们的疫苗研制出来,早就把黄仁折磨疯了。”刘成的乐观又冒头了。
“是的,我们目前倒是要注意隐蔽,不要让天行健发现我们。一切都明面儿化的话,工作就不好开展了。”关策接过刘成的话并补充道。
“暂时应该安全吧,高亢那边他们要接触上难度很大。关策你回头跟高亢打个电话,设置一道防火墙,这条线他们就走不通了,除非……”刘成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除非什么?”关策三人齐声问道。
“算了,别说了,我这个人有点乌鸦嘴,这一点很邪门,好事儿说不准,坏事儿一说就灵!”刘成开玩笑地把剩下的半截子话咽到了肚子里。
刘成丝毫没有搪塞关策他们的意思,也没心思吊伙伴们的胃口,他只是觉得这有些邪门。他宁愿像朱葛那样,事事虔诚,宁可信其有。
当刘成还在小县城里领着一帮兄弟创业的时候,有天夜里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看星星,他突然想到这次创业不会成功,这个叫做故乡的地方太陌生了,好像不属于自己,将来自己一定会远走他乡的。当刘成与王滢的婚姻开始起摩擦的时候,他即便是陷在王滢的温柔乡里,也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与王滢离婚。
这两件事最终都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