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凌霄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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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意外之喜

晨曦初露,东方渐明。

朴素的乡间小路上,一辆载满货物的牛车正行色匆匆地赶路。

赶车的中年汉子,一路之上哼唱着不知名的山歌,无忧无虑,怡然自得,深深感染着车上的两位乘客:陈离和受伤的女子韩慕儿。

韩慕儿侧卧于陈离身旁,轻合双眼,不知是昨夜的安睡没能充分缓解身心的疲劳,还是伤势未愈,养精蓄锐。

陈离本来也似赶车汉子一般,性格温和、无拘无束。但此时虽然也努力想放松心情,奈何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睡。一想到身旁的绝色女子韩慕儿昨夜曾向自己承诺以身相许,便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境。但是,此刻韩慕儿就在身边,清脆悠扬的山歌声声入耳,还有目所能及的蓝天、白云、青山,这一切不都活生生的存在么?

这韩慕儿到底是何身份,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时至午时,牛车到达市集。陈韩二人与赶车汉子依依惜别,陈离硬塞给赶车汉子一些银两作为酬谢。

这个小镇唤作安平镇。市集虽然规模不甚大,但是大到牛马车船,小到针织日用,倒是应有尽有,所以吸引了来自四方八邻的不少百姓和大小商贾。只听得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着实热闹非常。

陈离先找到个郎中,亲自为韩慕儿配药,请郎中煎药,让韩慕儿服下。尔后二人又吃了一些食物充饥。饭罢,韩慕儿脸色虽仍有些惨白,精神却大有起色,她见时辰尚早,又对这个小集市非常感兴趣,便挽起陈离胳膊,真如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般闲逛起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时不时拿起个簪子插在头上问陈离漂亮不漂亮,捡起个玩偶抱在怀里问陈离可爱不可爱。陈离见她虽换了农妇衣衫,未加修饰,却少了些俗气,多了点纯真,真是婉如出水芙蓉一般,不禁看得呆了。

周围的人平日里那曾见过韩慕儿这等无双美貌,一见之下个个目瞪口呆,继而又紧紧尾随着想要多看几眼,以便为日后独自回味。再转头看美人身边那男子,虽不十分高大魁梧,却也是个极为俊郎的青年,且眉宇间透着一股豪迈的英武之气,既十分耐看,又令人从心底产生一丝畏惧,二人就如同天造地设一般,遂无不在心中感叹: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面对如此场面,陈韩二人都感到有些吃不消,遂赶忙在码头找了一叶扁舟,顺风而去。

一路上风平浪静,阳光柔和,清风徐徐,空气清新,令陈离感到格外舒畅。岸边红叶漫山,被风一吹,便飘飘洒洒,令人陶醉。陈离一边欣赏眼前的美丽风景,一边和船公闲聊,倒是韩慕儿不知为何突然没有了在集市上的雅兴,一路上一言不发,仿佛心事重重,只是静静地坐在船头,双眼眺望远方。在午后斜阳的映照下,微风轻抚,韩慕儿额前秀发便遂风轻舞飞扬,与蓝天白云青山红叶绿水轻舟交相辉映,交织成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

行了一个时辰有余,船到码头,二人离船登岸,又行两三里路,到掌灯时分,便至宛城南门。宛城是楚国北方重镇,不仅是与三晋周旋的军事要地,平也是与北方往来的商贸中心,其城郭方圆数十里,城门自是高大巍峨,城池更是固若金汤。

韩慕儿走到城门守卫前,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随即又耳语几句,本来守卫看着陈韩二人一身寒酸的农装颇为不屑,此刻立即肃然起敬,向韩慕儿屈身行礼后,请陈韩二人进城少歇,对其他守卫交代几句,随即飞马便去。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一行约四十人的带甲护卫整齐划一地走过来,停下后立即齐刷刷分做两排,闪出中间大道,一乘华丽的马车上走下一人。看来人外貌三十岁许,身材高大,一身华服,腰悬宝剑,先笑着向陈离微微点头示意,又对韩慕儿拱手道:“不知特使驾到有失远迎!”

韩慕儿也拱手笑道:“来得仓促,景大人不必多礼。”

原来来人便是宛城城守景缺。

景缺转头对陈离道:“本官与这位小兄弟虽初次见面,就有一股想要相交的冲动。小兄弟此刻虽默默无闻一身布衣,却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自有一股豪气冲天的英雄气概。想必假以时日,必当会有一番大作为!”

“大人谬赞了。小人陈离,参见大人。”陈离颔首答道。心想,这景缺如此恭维不知何意,当心是个口蜜腹剑之人。但心中仍不自觉涌出一丝欣喜,对景缺似也多了三分亲近。

又寒暄了几句,景缺引陈韩二人各乘一架马车,往其官邸而去。

宛城不亏是一座大城。此刻天色刚刚见暗,街旁的买卖店铺便已是灯火通明,大街上往来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确是热闹非凡。不过因为有带甲护卫开道,陈离等人的车队倒也不曾遇到太大阻碍,很快便到达景缺的官邸。

景缺的城守官邸位于城市中心,虽不十分豪华奢靡,却也是高门大院,守卫森严。

众人下车,景缺面带微笑,正要引陈韩二人进府之时,陈离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寒光飞速而来射向景缺。说时迟那时快,陈离迅速抽出鱼肠向景缺面前奋力一掷,只听“嘡啷”一声兵器交格之声,在景缺咽喉寸许处想起,鱼肠顺势落地,被鱼肠格开的一支劲弩在划伤一名卫士肩膀的情况下,仍深深刺入门前大树的树干上,弩翎正嗡嗡作响。

在场众人顿时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大乱,卫士纷纷上前,围住景缺以防不测。

陈离望向韩慕儿,只见韩慕儿向他轻轻点头,似是表示赞许。

再看景缺脸上的不快稍纵即逝,扭头对一名卫士耳语几句,卫士领命而去,随后便拱手对正在收起鱼肠剑的陈离感激道:“本官惭愧,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二位请先进府。”

景缺府中虽称不上富丽堂皇,却也是雕梁画栋,柳绿花红,典雅而不是庄重,看来主人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三人来到一中型宴厅分宾主坐下,景缺吩咐下人取来上等酒菜招待陈韩二人。不一刻酒菜就已上齐,席间仍然是一番免不了的客套,却没有谈到什么正题。陈离见景缺高谈阔论,旁征博引,虽然略显华而不实,但仍给人感觉谈吐不俗、博闻强识,因而对其好感似又加了三分。韩慕儿也是口若悬河,有问有答。陈离碍于身份,只是随声附和而已,时间一长,渐渐就有些意兴阑珊,竟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吃喝完毕,景缺命人上茶。韩慕儿陈离有些精神萎靡,便对他道:“你连日来奔波劳苦,不若先去休息吧,我与景大人还有事情商议。”

陈离心道正合我意,酒足饭饱正好睡觉,亦不多言,便起身拱手告退,由下人指引,穿过几道环廊,来到一处独立院落外。

陈离进到院子里,但见虽已是深秋时节,这里却依然花团锦簇,且十分雅致,暗中欢喜。见房里已有烛光,便推门而入。室内一侍女早已在此等候。但见小姑娘年纪虽不过十五六岁,中等个头,面如桃花,身姿婀娜,微微颔首。

小姑娘见陈离进来,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便轻轻一拜,柔声道:“大爷请坐,婢子为大爷上茶。”

陈离坐好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信口问道:“多谢姐姐。姐姐不必叫我做什么大爷。我姓陈名离,姐姐直接唤我名字便可。但不知姐姐芳名,今年芳龄几许了?”

小姑娘恭敬道:“陈爷折煞婢子了。婢子本姓甄,府里上下都唤婢子小唯,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六岁了。”

陈离点头,又喝了一口茶,心道,小唯,小唯,唯唯诺诺,看她面容姣好可爱,态度恭顺谦卑,倒真是个做贴身丫头的不二人选。

小唯接着道:“看陈爷面色,是否有些乏了?不如现在就让婢子服侍陈爷沐浴更衣吧。”

虽然侍女伺候主人沐浴更衣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可以陈离的年纪,仍不免老脸一红,口中的一口茶差点喷将出来,尴尬道:“伺候就不用了吧。天色已晚,小唯姐你也快下去休息吧,至于沐浴更衣之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就不敢烦劳小唯姐了。”

小唯却道:“陈爷莫要客气,这些原是婢子的分内之事。况且婢子推拿的手法可是府中的一流呢,陈爷一定得试试。”言罢也不等陈离答话,便风风火火地去做准备,只见她提水倒水忙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哼着小曲,似乎非常开心。不一会小唯便从幔帐里喊道:“水温刚刚好,陈爷快过来吧。”

陈离坐在装满温水的木桶里,任由小唯一双温柔的玉手上下其身,舒服得直叫娘,近日来身心所有的疲惫和风尘都一扫而光。特别是小唯的推拿手法,真不是她自夸。手指灵活,力道适中,令陈离从精神到身体俱都无比放松,不一刻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小唯见此,觉得差不多了,轻轻一笑道:“看来陈爷真的倦了,让婢子为你侍寝好吗?”

陈离一听,顿时清醒过来,脸上又有些发烧,但见小唯只身着亵衣,已然有些湿了,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段,额前刘海也被水汽弄得湿漉漉的,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面颊微红。若说此时陈离丝毫没有动心,就真是掩耳盗铃了,只得含糊其辞道:“这个,侍寝,这个,小唯姐不必如此。”

小唯一听,有些为难道:“难道陈爷觉得婢子面目可憎,瞧不上婢子么。”

陈离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小唯姐实在是个我见犹怜的可人儿,只不过,只不过,小弟向来独来独往惯了,都是一个人睡。”

小唯有些哀怨道:“今日婢子被安排到这里伺候陈爷,若是陈爷不满意,明日便免不了一顿严惩的。”

陈离道:“小弟怎会对小唯姐不满意呢?小弟满意得不得了。”

小唯道:“那么陈爷就不要推脱了,能伺候陈爷,婢子开心得很。”

陈离有些为难,对小唯柔声道:“小弟自是对姐姐喜爱不得。只是小弟连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现在双眼都快睁不开了。不如我们今日先一同和衣而眠吧。”

小唯喜道:“既是如此,小唯唯陈爷之命是从。”

第二日清晨,陈离很早便醒。经过一夜安睡,再加上小唯无与伦比的按摩手法,陈离觉得自己一切都恢复如初了。睁眼看见小唯已坐在床边,双眼望着窗外,似是若有所思,也就没打扰她,准备自己起床。声响惊动小唯。小唯先道一声早,又马上娇羞地服侍他更衣洗涑。换上崭新合身的黑色武士服后,小唯左看右看道:“陈爷换了衣装,更是让人喜欢了。”不过陈离见小唯有几次似乎是欲言又止,不知何故,便问道:“小唯姐刚刚在想些什么,有心事么?

小唯一听,低下头,两只小手摆弄着衣襟,似乎是经过内心一阵挣扎,半晌才道:“陈爷喜欢小唯么?”

陈离笑道:“自然喜欢。”

小唯又道:“那陈爷可以带我走么?”

陈离一时摸不着头脑,道:“走?小唯姐要去哪里?”

小唯道:“婢子身份卑贱,命运是身不由己的。府中所养如我之人,数不胜数,每天都在等待的,或是被主人宠幸,或是像礼物一般被送人。倘若陈爷向主人提出要了婢子,主人应该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听说昨日陈爷还救了主人一命。陈爷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婢子心里觉得,若是有幸可以跟随陈爷,就是现在死了也愿意。”

陈离似乎明白了一些,道:“多谢小唯姐抬爱。可是小弟并不是什么年轻有为,而且居无定所,带小唯姐去哪呢?”

小唯道:“这个婢子自然无从过问。总之陈爷去哪,小唯跟着便是了。”

陈离见小唯态度坚决,心道,若真有个这样的小丫头在身边,每日里推拿一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而且自己也真心喜欢这小姑娘,便道:“那容我跟景大人提一下吧。”

小唯听罢,跪下便拜。

陈离扶起小唯,爱怜地轻轻一捏小唯的脸蛋,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推开房门,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

陈离在门前尚未踱几步,便看见韩慕儿远远向他走来。

韩慕儿也已换了一套黑色武士服,此时扮作男子打扮,娇柔妩媚中更是带着一种英姿飒爽。

韩慕儿走近,挤眉弄眼地戏谑陈离道:“陈兄今日为何看来格外神清气爽呢?哦,想必是因昨夜的春风一度。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光,而辜负了小美人呢?”

陈离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那小姐你又为何如一大早便赶到此处,难道是想偷听不成?”

韩慕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如银玲般动听,笑骂道:“哪有此事!我们又要启程了!”

陈离二人在下人的指引下到达景缺大厅。景缺与二人一同用过早膳,韩慕儿就要与景缺辞别。

陈离想起小唯,便寻个话头对景缺道:“景大人,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景缺道:“陈兄弟有话但讲无妨。”

陈离道:“不瞒大人说,小弟自幼练武,落下浑身的伤痛。昨夜大人为小人安排的姐姐,推拿手法精熟,正可缓解在下的病痛。不知大人可否忍痛割爱……”

未等陈离说完,景缺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英雄爱美人,这也是再正常不过。那个小唯聪明伶俐,模样俊俏,确是个难得的小美人。我虽有不舍,但既然陈兄弟开口,本官又怎是不解风情之人呢?陈兄弟,你很识货,眼光不错哦!哈哈!”

陈离拜谢道:“多谢大人成全。”同时陈离似乎感到有种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使他十分不自在,陈离转头一瞧,不是韩慕儿诧异地盯着他还会是谁。

陈韩二人在码头登上景缺特意准备的一艘官船,随行还有十二名水手。只见船身两层,高大宽阔,彩旗飘飘,自然比小舟更加平稳舒适,且船中一切物资应有尽有,不用沿岸补给,可一鼓作气直达郢都。行了一整天,吃罢晚饭,陈离看倦了风景,便回船中休息。

上船之前,陈离接受了韩慕儿的建议,以安全为由,把小唯留在了宛城一家客栈之中。小唯虽有万般不舍,最后还是听从了陈离的劝说,但是坚持以一月为限,若到时陈离不能回来找她,便要以死谢恩。

陈离正思绪万千,舟中轻轻响起悦耳箫声。陈离循声而去,只见韩慕儿坐与船头,正在迎风吹奏。只听开始箫声轻快愉悦,令人心情舒畅,渐渐由欢快转而低沉,进而哀怨委婉,如泣如诉,令人黯然神伤。

突然之间,箫声骤停。陈离正纳闷,只见韩慕儿一个翻身便跳入水中,紧接着一支劲弩便射在了韩慕儿刚刚的位置。陈离大叫一声“危险”便退入船里,便听见大船啪啪的中箭之声,以及有人惨叫中箭落水之声。

陈离百思不得其解,何人胆敢截杀官船,突觉得脚下一湿,低头一看,船底竟咕咕冒进水来,船身也明显正在缓缓下沉,心道,怎么又要落水?这下可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