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商场，温娜的眼睛就不够用了。夏天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跟着走，不时发表一下意见。很快，他就觉得索然无味了。男人大概都这样，天生不是逛商店的材料。
在三楼，温娜看中了一件连衣裙，是上海货，出口转内销的。那个时候，连衣裙又叫做布拉吉，是非常难得一见的，很少有人穿。温娜看中的这件连衣裙，浅灰色的底色上，散落着五瓣梅花。裙子质地是纯棉的。那时候并不时兴棉布，认为是老土，化纤布才是时髦的。
虽然是棉布的，而且颜色也似乎有些老气，温娜还是兴奋得不得了。她拿着连衣裙比来比去，爱不释手，让夏天看怎么样。
夏天说，现在是冬天了，连衣裙是夏天穿的，这件肯定是卖不出去的陈货。
温娜说：“你不知道，我夏天的时候来了好几次，都没有看见有卖的，这次好不容易看见了，我好高兴哟！”
售货员说，这是出口转内销的产品，平时不容易看到。
温娜说：“华侨商店平时就有。”
售货员微微一笑：“你要是有外汇券，也可以去那里买。”
温娜对夏天说：“夏天，我好喜欢这条裙子，”她把裙子贴在身上，身体优雅地转了一圈，“好不好看？”
夏天说：“要试穿才知道好不好。”
售货员说，这是贵重商品，不能试穿。
温娜娇媚地说：“夏天，我太喜欢这条裙子了。我想买下来！”
夏天说：“其实，颜色有点老气，像我妈那样的年龄，穿着还差不多。”
温娜说：“吓，你妈多大了，还穿裙子？笑死人了！”
夏天说：“再说，是棉布的，一洗就会缩水。”
温娜说：“棉布的也没关系呀。”
售货员说：“这种布料虽然是棉布的，但是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会缩水。”
夏天不相信：“你哄我呢。哪有棉布不缩水的？”
售货员说：“我说年轻人，你才活多大？见过几种布料？现在科学发达了，卫星都可以上天。棉布不缩水，算得了什么？”
夏天还要争论，温娜拉着他的胳膊：“人家想要呢。”
夏天只好问售货员：“多少钱一条？”
“三十八块九毛六。”售货员说。
“比我妈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夏天伸了下舌头，对温娜说：“这么贵，你爸会骂你的。”
温娜撒娇道：“我要你买。”
夏天说：“不要拿我开心。”
温娜又拽了拽夏天的胳膊：“人家就是想要嘛。”
夏天被温娜拽得心旌摇荡。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然后睁开眼睛，把温娜拉到一旁，低声说：“娜娜，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温娜说：“什么话？你说吧。”
夏天挠了挠头：“其实不是我要问你，是我妈让我问你。”
温娜明白了一点，她忍住没发作：“你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夏天硬着头皮说：“我妈要我问你，咱们什么时候订婚？”
“订婚？”温娜叫了起来，马上又捂住了嘴巴，“我们才开始，互相还不了解呢，就谈什么订婚？再说，我还小，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就算是我答应了，我爸也不会同意的。”
尽管温娜的回答早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而且也合情合理，夏天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他对着远处呼了一大口气，心情变得郁闷起来。
温娜盯着夏天的眼睛，脸上似笑非笑：“夏天，你不会是要说，如果我答应嫁给你，你就帮我买衣服，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给我买。是不是这样？”
夏天的嘴角咧了一下，没有说话。
温娜忽然气愤起来：“你妈也太会算账了！一条连衣裙就想换一个儿媳妇，我也太不值钱了！真不愧是天天算账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会算计的！”
夏天也觉得温娜说得有道理，可是温娜把火发在他的母亲身上，夏天又接受不了。夏天解释说：“其实我妈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关心我们，想知道我们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