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民是个实在人，他知道叶芙蓉是个思想单纯、品性贤良的女人，所以他对老婆除了真的喜欢，更多的是敬重。农村生活很辛苦，万大民基本上不让叶芙蓉干农活，只让她在知青点的小屋里做家务，喂鸡喂鸭带孩子。
知青返城的政策一出来，万大民想起了几百里以外的父母，心里冒出了回省城的念头。可是这念头刚一冒出来，他眼前就立刻出现了叶芙蓉关切的目光，还有女儿万绮雯天真烂漫的笑容。而且，叶芙蓉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愿意去哪里呢？
万大民想了一个礼拜，迟迟做不了决定。父母来信催他，叶芙蓉也和他商量了几次。叶芙蓉说，要么一家人在一起，要么万大民一个人回省城，她不会让孩子从小就失去母爱。
万大民想，那就只有委屈老爸老妈了。万大民给父母去了一封信，和叶芙蓉带着女儿绮雯到当地县城落了户。因为万大民做得一手好竹篾活，他很快就在县竹器厂上了班。一家人住在竹器厂的一间宿舍里，万大民每天去上班，叶芙蓉在家里养胎，带女儿。
这样的结局，黄叶欣很不高兴。她在家里骂老万，骂老大，骂叶芙蓉，一连骂了三天。
老万心里憋气，有火没地方发。他没想到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老范也在窝火。老范窝火不为别的，就为儿子范志高。剃头时候的范志高，人孤僻，脾气倔。老范两口子一般不敢惹他生气。自从读了师范，好像换了个人，话也多了，也喜欢和人打交道了。师范学校在南城区，离清水街得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范志高住校，每两个礼拜回来一次。后来，他和一个来自江头县的女生江雪兰谈恋爱，就回来的少了。江雪兰入学的时候，也已经二十二岁了。这样的年龄，很多人早就领着孩子满地走了。江雪兰在家里已经工作了，是县苗圃的职工。高考一恢复，她专门请了假，一心一意地复习。还好，老天有眼，江雪兰的假没有白请，她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来到了省城。
江雪兰和范志高不是一个班，也不是一个专业的，而且不是一个系的。范志高学中文，江雪兰学数学。二年级的时候，文理科学生搞联欢，两个人有了第一次的接触。范志高觉得这个女孩子很顺眼，虽然个子不高，皮肤也一般，但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你可以在里面游泳而不必担心会溺水。其实范志高还是不懂，在眼睛里游泳，虽然不至于被淹死，可是一旦溺水，那种感觉，比直接淹死了还要来得痛苦。
江雪兰觉得范志高这个人，粗看上去老实本分，接触多了，发现他还有一种透着世故的精明。范志高会理发，也知道女孩子留什么样的发型更好看，他给江雪兰建议的几个发型，最后都得到了班上女生的一致称赞。这让江雪兰既骄傲又得意。
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眼看着毕业的时间就要到了。范志高为了在毕业之前把高地攻占下来，有事没事就往女生宿舍跑，搞得江雪兰同宿舍的女生不胜其烦。江雪兰还没有拿定主意，始终没有给范志高一个肯定的答复。范志高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无言就是默认，微笑便是首肯。范志高作了多方面的了解，知道江雪兰除了他之外，在省城范围内，再没有别的关系亲密的男朋友。范志高由此认定江雪兰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在范志高的多次热情邀请下，江雪兰到清水街范志高的家里来吃过一顿饭。饭后，老范和齐爱梅对江雪兰的表现有疑虑。他们看出来了，很显然，江雪兰只是把范志高当作一个大哥哥在交往，而不是什么范志高自认为的那种亲密关系。他们把自己的观察结果告诉了儿子，范志高根本不相信。他说，老年人哪里搞得清楚年轻人的想法？江雪兰第一次来家里，就肯留下来吃饭，可见心里是有想法的。人家毕竟是女孩子，不肯明说，再说也是时机没有到。范志高拍胸脯说，他敢保证，江雪兰以后一定是范家的儿媳妇。
八零年的一月份，范志高毕业了。毕业的时候，有两种去向可选择：一是留在省城，当小学老师，当然是偏郊区的位置；一是去外县，当中学老师。范志高也没有和家里商量，在江雪兰并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了去离省城一百多里地的江头县，也就是江雪兰的家乡。
老范听说了儿子要去外县，气得直骂。老大在东北守边防，老二又要离开。女儿虽然在一个城市里，一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有事没事地跑娘家；二来北城区和滨河区，中间有四五十里路，来一次也不容易。老二明知道老两口身边没有人照顾，还要跑到外地去，真不知道他头脑里哪根筋搭错了，看来这世上还真的有狐狸精，老二的魂就是被狐狸精勾走了。老万的老大想进省城进不来，他倒好，放着省城的户口不要，偏偏跑到什么江头县。老范知道范志高的名义女朋友江雪兰，就是从江头县来的。可是，爱情就那么伟大？需要他抛弃大城市的户口，去偏僻小县过一辈子？就为了一个并没有明确关系的名义女朋友，把数着指头过日子的父母抛在一边不管了？老范想不明白，齐爱梅也想不明白。
范志高也是一时兴起，他并没有和江雪兰商量。他只是很自然地想，江雪兰当然是要回去的。自己的选择，一定会给江雪兰一个意外的惊喜！他报完志愿，去找江雪兰，却一连两天都没有找到。第三天，各班级公布分配去向，范志高如愿以偿地去了江头县。这天晚上，他才见到了江雪兰，他很高兴地把自己的去向说了，他想，江雪兰肯定会喜出望外。没想到江雪兰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你去江——头？”
“是啊。”范志高得意地说，“你呢，也是回家了吧？”
江雪兰跺了一下脚：“嗐！你呀你，你去那里干什么？”
范志高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呀。”
江雪兰哭笑不得：“你去了江头，我留在了省城。这搞的什么名堂嘛！”
范志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留在了省城？你怎么不早一点跟我说？”
江雪兰说：“我也是这几天人家才给我肯定的答复，之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我怎么知道你会去江头呢？”
范志高一拍脑袋：“我赶紧去找系主任，让他把我改派回来。”
江雪兰说：“你快一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范志高连忙找到系主任的家里，主任的爱人说一天也没有看见人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办公室。范志高又赶忙跑到系主任办公室，办公室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一点灯光。范志高想，也许系主任这几天搞分配累了，关起门来睡大觉了。他“当当”地敲了一通门，里面没有人答应。范志高估计系主任可能不在办公室，可是他会去什么地方呢？要是找不到他，改派的事岂不就是黄了摊了？范志高傻眼了。
范志高又来到辅导员胡老师的家里，胡老师也不在家。他爱人说，吃完中午饭，小胡就和系主任去广州出差了，要十天以后才能回来。范志高听了，知道再找人也没有办法了。他垂头丧气地来找江雪兰，江雪兰一个人在宿舍里。范志高问：“这么晚了，你们同宿舍的女生还没有回来？”
江雪兰说：“毕业了，谁还愿意按时睡觉呀。有两个已经回家了。剩下的都不知道跑到哪里疯去了。”
范志高说：“你怎么没有跟她们一起去？”
江雪兰笑着说：“讨厌！明知故问。”停了一下，说：“你找到人了没有？还来得及来不及？”
范志高故作轻松：“我决定了，不改派了。我下决心到江头去，到艰苦的地方锻炼自己。”
江雪兰说：“你傻呀？能改派为什么要放弃呀？”
范志高说：“能改派当然不会放弃。这不是改派不了嘛。”
江雪兰问：“他们不同意？”
“同不同意我不知道，”范志高两手一摊，“都出差了，躲风头去了。我估计也不会同意。”
江雪兰说：“是这样呀。那我们怎么办呢？”
范志高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抱住江雪兰。江雪兰连忙挣开：“门都没有关。外面的人看得见呢。”
“这个好办。”范志高去关了门，顺手把灯也关了。宿舍里只剩下从外面照进来的亮光。江雪兰心里发慌，说：“你关灯干什么？”
范志高走过来，低下头吻着江雪兰的耳垂：“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我们了。”
江雪兰想拒绝，又有些好奇，半推半就的，两个人就钻进了被窝。江雪兰担心同学回来，一边喘气，一边说：“你快点呀，她们回来就不好了。”
其实不用催，江雪兰还没有进入状态，范志高就结束了。江雪兰生气道：“怎么这么快？”
范志高说：“你不是让我快一点吗？”
江雪兰嘟着嘴说：“你也太快了一点。”说完，赶紧起床，蹲下来，让范志高把热水瓶里的热水倒在脸盆里，找了条干净毛巾，急急慌慌地清洗完下体，就催范志高赶紧走。
江雪兰分到了东城区的新星小学，第二天，范志高陪江雪兰去报到。新星小学正在期末考试。总务科给江雪兰分配了宿舍，范志高帮着把江雪兰的东西从师范学校提到新星小学的宿舍里。江雪兰安顿好了以后，就打算第二天回家。范志高说：“急什么？过年还早呢。我再陪你玩两天，你再走。”
江雪兰果然玩了两天。范志高说：“别着急，干脆等我去报到的时候，我们一起去。”
江雪兰说：“那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范志高就向江雪兰求欢，江雪兰不同意：“不行，出了问题，我爸我妈饶不了我。”
范志高说：“这还不好办？到时候我们结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