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堕落街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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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黄叶欣看着夏莲的背影,感叹道:“还是年轻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老范说:“你还年轻,我们老咯。”

黄叶欣说:“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当了奶奶的人了,也老咯。”

齐爱梅不满地对老范说:“老咯!老咯!说什么丧气话!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以后志高有孩子了,我还要给他带孩子呢。”

老范说:“不说了,不说了。回家。”

范志高去了江头县,半条清水街的人都觉得心情愉快。大家看到老范夫妇,都比以前更热情,好像是在安慰家庭遭受了变故的老人。特别是老万和黄叶欣,对老范夫妇格外热情。也可能他们认为两家遭遇差不多,有共同的话题。这让老范觉得既难堪又生气,又不好发作,只能回家生闷气。

夏天也觉得走起路来比以前轻快了,在饭店切起菜来,也仿佛力气大了不少。夏莲见了老范夫妇,也特别地爱打招呼。

张来凤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人忽然像打了强心针似的,一个个精神焕发。她问夏天:“什么事这么高兴?”

夏天愣了一下:“高兴?高兴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

张来凤打了夏天一下:“讨厌!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要瞒我?”

夏天懵了:“瞒你?我瞒你什么了?我为什么要瞒你?”

张来凤嘟着嘴:“是呀。我就是问你,为什么要瞒我?”

夏天糊涂了:“我什么也没有瞒你呀。”

“还说没有瞒我!”张来凤不满地说,“还有阿莲,她也是一天到晚笑嘻嘻的,高兴得不得了,好像有什么喜事似的。这是为什么呀?”

夏天眨巴眼睛使劲想了想,笑了:“噢,是为这个呀!”

张来凤说:“是呀,就是为这个。快点,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夏天在张来凤的胳肢窝挠了几下:“这个,你去问阿莲吧。她最有发言权。”

张来凤气得踢了夏天一脚:“死鬼,这么点小事都不肯告诉我。”

田美华远远的看见张来凤踢夏天,夏天躲过一边,笑嘻嘻的,既不生气,也不还手,田美华不由得就生了气。夏大林看见了,问:“怎么了?又是谁惹你了?”

田美华努努嘴,夏大林看见张来凤和夏天在一起打闹,就说:“嗐,小孩子的事,你操什么心!”

田美华气哼哼地说:“你们父子两个,哪个让我省了心?”

夏大林说:“你看看,你看看,好好的扯上我干什么?”

田美华说:“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夏大林边摆手边走开:“你没有说错,你永远是对的。”

田美华又气哼哼地哼了几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过了几天,这天下午,老范坐在家里听无线电,邮递员送来一封信。老范一看,是儿子范志高寄来的,老范心里就不高兴。他把信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仍旧听他的花鼓戏。

齐爱梅从里屋出来,问:“刚才谁来了?”

老范哼了哼:“送信的。”

“信呢?谁来的?”齐爱梅问。

老范一偏头,下巴一指:“唔。”

齐爱梅走过去,拿起信,一看字体,知道是儿子范志高写的。她把信交给老范:“看看信上说什么?是不是要带被子衣服去?”

老范不情愿地拆开信。范志高在信上说,自己到了江头县,没有去当老师,而是进了县政府办公室,当了县长的秘书。

老范眼瞪大了,这一喜非同小可。他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把手拍红了也不觉得疼。老范指着信,对老伴说:“你看看!你看看!我说范家祖坟葬得好,怎么样?应验了吧?我一个儿子是军官!一个儿子是县长秘书,将来一定也是做官的!”

齐爱梅凑过来要看个究竟,老范把信纸往老太太面前一晃:“看吧,看吧!你又认不得几个字,我告诉你听就行了。”

齐爱梅一把拿过信纸:“你管我认得不认得,我儿子写的信,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老范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说:“看吧,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齐爱梅把信放在桌子上,问老范:“志高没有当老师,当了县长秘书,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范拿起信,指着上面的字说:“你看,上面写的:我现在是崔县长的秘书。你看看,志高现在是崔县长的秘书!”

齐爱梅问:“这个崔县长是正的?是副的?”

老范脱口说道:“当然是正的!副的他会写崔副县长,对不对?”

“也不一定呀。”齐爱梅说,“崔副县长,说出来拗口。”

老范想了想,觉得老伴说得在理:“也是啊,也可能是副县长。哎,这一正一副,那差不少呢。”

齐爱梅说:“老头子,你马上写信去问问,这个崔县长是正县长还是副县长?”

老范说:“对,对,应该问问。”说着,找来纸笔,刚写了“志高我儿”四个字,又觉得不妥,说:“不好吧,这么问,好像我们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我们不是呀。”

齐爱梅说:“你老糊涂了,这和趋炎附势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关心儿子的工作,问清楚有什么不好的?”

老范放下笔:“不行,这么重大的事,我要培养情绪,要有气氛才能写。老婆子,晚上炒两个菜,我要喝一口!”

齐爱梅笑着说:“家里没有酒,你要喝,就到饭店去打二两散酒来。菜也没有什么了,也要买。”

老范关了收音机,站起来:“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买呀。”又说:“我今天不喝散酒,要喝瓶装的。”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两口子出了门,满面春风地走着。熟人见了,都来打招呼。老范说:“唉,没有办法呀。两个儿子,没有一个能靠得上!老大在东北,老二又去了什么江头!志高今天来信了,说是在县政府给县长当秘书。你们说,当秘书多不好!样样都要帮领导操心,什么事做不好都不行。唉。”

邻居们听了,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又不服气。最窝火的是田美华,她把夏天夏莲叫过来,把他们数落了一顿。夏天听说范志高当了县长秘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夏莲问:“秘书是干什么的?”

夏天说:“就是给领导写讲话稿,领导要去什么地方,他跟着拎包跑腿的。”

夏莲恍然大悟:“噢,就是狗腿子呀!那有什么好当的?我还以为是干什么的呢。”

田美华瞪了夏莲一眼:“狗腿子?你有本事也当个狗腿子给我看看!”

夏莲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当那个狗腿子呢!一天到晚像个哈巴狗似的,有什么意思?”说完,扭着腰肢走了。

田美华气得不得了,对夏大林说:“你们夏家,一个有用的也没有!”

夏大林耸耸肩:“怎么又扯到夏家了?他们还年轻,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以后不会比范志高更有出息?”

田美华说:“有出息?看你就知道,他们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夏大林双手一摊:“那你说我就是了,说他们干什么?”

田美华厉声喝道:“怎么?说不得吗?”

夏天见阵势不对,先溜了。夏大林也生了气,不接田美华的话,走开了。田美华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声说:“你们有什么用?说两句就受不了了!这样能做了大事吗?”

这天下午,范志高正忙着写崔县长第二天在全县四级干部大会上的讲话稿,通讯员送来一封信。范志高瞥了一眼,连忙接过信,拆开来一看,才知道自己在给父母的信里,没有明确说崔县长是正县长还是副县长,家里放心不下,特地来信询问。范志高摇摇头,笑了笑,把信收了起来。

下班后,崔县长有客人,让范志高也一起去作陪。范志高拿出剃头时候的酒量,喝了差不多一瓶高度白酒,照样说话利落,思路清晰,而且比平时更放得开,说了不少逗趣的话,满桌人都被逗笑了。崔县长没想到范志高稍显木讷的外表下,还有这个本事,不禁对这个新秘书刮目相看。客人也当着崔县长的面,大声夸奖范志高。崔县长很高兴。酒席散了,崔县长也喝多了,他让皮主任用车送范志高回宿舍。皮主任略微迟疑了一下,马上带着酒意,用力拍了一下范志高的肩膀,哈哈大笑说:“小范,你行啊!酒量不错,是个好苗子!走,我送你回去!”

范志高连忙说:“皮主任,这可不行。我住得不远,不用送。崔县长,我还行,自己能回去。”

皮主任又客套了几句,范志高坚决不从。皮主任顺水推舟地说:“小范,路上注意一点,实在不行的话,就在路边休息一下。”

范志高说:“皮主任,你放心,我没问题。你陪崔县长和客人吧。”

范志高和众人告了别,回到宿舍,头脑兴奋,不停地在屋里打转。转到有点头晕的时候,范志高想起了父母的信。他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信纸,找了一支笔,趁着酒劲,“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范志高先郑重其事地声明,崔县长是江头县响当当的正县长,然后向父母汇报这些天自己的工作,如何受到领导的器重,如何得到同事的好评,这样那样,龙飞凤舞,写了好几张纸。范志高虽然喝了不少酒,字体也比平时大了差不多一倍,但是信里的话并不是句句吹牛。他的能力确实很得领导的赏识。至于同事们,有赞赏他的,比如周晓敏,不仅仅是赞赏,已经是爱慕了;有不以为然的,比如崔县长的老秘书老路;还有嫉妒他的,比如那些和范志高年龄差不多、已经做了好几年秘书却被领导认为留下无大用、放走又可惜的人。

范志高写完信,把笔一扔,只觉得头晕脑胀,就往床上一躺,立刻打起了呼噜。

老范收到儿子的回信,老伴让他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念完了,老范说:“这下放心了吧?崔县长是正县长。”

齐爱梅说:“我不是不放心,我是担心志高人老实,在外面吃亏受欺负。”

老范说:“嘿嘿,县长秘书,谁敢欺负他?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