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烟用手轻按着方才额头上碰撞过的部位,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响动。但即便如此,那种钻心的疼痛还是蔓延着通体上下每一寸肌肤。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
听了听周围并无响动,知道现下这个时候含麟殿定是悄无一人。姬凌烟放心下来,轻手轻脚地爬出了地道,钻出了书案。
这一从书案下的黄绸布下探出脑袋,姬凌烟便贪婪地呼吸着洞外的气息。偶尔一丝凉风袭来,姬凌烟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上湿淋淋布满了汗水。强忍着没有打出冷颤。心说这一个时辰之内里担惊受怕地一通折腾,又拍了冷风,回去不免要患上伤风。
又在书案边坐了一刻,待气息渐渐平复下来,姬凌烟摸着黑站起身子。殿外的几缕月光透过门缝与窗纸映在青砖地上,显得如此凄凉。借着一丁点月色,姬凌烟隐约能够看到门外不时有人影经过,大概是守在殿外巡夜的兵丁将士。他们是万万不敢私自闯进来的。有了他们值夜,外面一有个风吹草动自己也能够听得到。一想到这里,姬凌烟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低头俯身向书案看去,能够看到一些零散的奏折和书本摆放在案面中央,但殿中过于昏暗,看不清上面到底书写了什么。姬凌烟拿起一本来,悄悄然向殿门方向踱去。那个地方有些光亮,姬凌烟蹲在月色泼洒的那块青砖旁,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书册。
翻动了几页,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奏折,而是一本各地官员的名册。姬凌烟心中不解为何父皇会把这东西放在书案上。莫不是又要调整大小官员的位置了?
姬凌烟扫兴地摇了摇头,合上这本名册起身便要向书案走去。
这一回头,姬凌烟险些肝胆俱裂。
秦公公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书案台阶下。月光照在那张苍老的面孔上,惨白的脸颊皱褶分明。那双瞳仁散射出凌厉的目光,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大殿门口的姬凌烟。
深更半夜的,平白无故地钻出一个人来,这还并不是最可怖的。姬凌烟心中犹如千军万马般奔腾践踏而过,自己走密道私闯含麟殿,这本身便是一行大罪,更不提他姬凌烟还在软禁期间。这下可好,心中的计划功亏一篑不说,连掉脑袋都是可能的。
可事到如今,姬凌烟并没有半点辩解的意思。被大内总管逮个正着,恐怕这次当真是凶多极少了。姬凌烟默默地垂下了头,听候秦公公的发落。
谁料秦公公并未多言,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姬凌烟低垂眼角却用余光打量着他的举动,只见秦公公摇了摇头,微微一抖袍袖,一声不吭地向后宫走去,权当没有看到活生生的姬凌烟。
姬凌烟又是一阵不解,天晓得秦公公这葫芦中卖的什么药。以为是要回去搬请殿前守卫将自己绳捆索绑押至皇帝审讯。可左等右等竟愣是没等到秦公公回来。但心中明白,倘若再耽搁在这里,必是凶多吉少了。
于是乎,姬凌烟壮了壮胆子,走到龙书案旁边。
四下张望,并未发现什么异样的动静。书案两旁的出入口通向后宫,方才秦公公的身影便是消失在此处。姬凌烟吸了一口凉气,他断不能走出去一探究竟,这样做无疑是自寻死路。然而,静候于此也并不是办法,倘若秦公公有心拿他,定不会将姬凌烟晾在这里许久。
如此这般更好!姬凌烟把心一横,俯身钻入龙书案下,沿着地道原路返回了拱极殿。
这一趟,除去秦公公之外,倒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寝宫内,竹心依旧侧身而卧,睡梦安详。姬凌烟放下心来,蹑手蹑脚换了就寝的衣物,躺在了床上。
窗外没有打更,不晓得此时应是什么时辰。双眼望着房梁,姬凌烟没有一丝睡意。毕竟今晚之行,被父皇的贴身管家撞个正着。姬凌烟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胆战心惊的后果,但越是这样,思绪偏偏就越是混乱。眼前不断涌现着他自己也不晓得的场景,加上这些日子来所经历过的种种窝心事,姬凌烟的头脑仿佛就要裂开一般。
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宿,也没有睡着,直到天光大亮。
“凌烟?”
竹心的一声轻唤,将姬凌烟的思绪从万里之外拉扯了回来。
拖着沉重的眼皮望向竹心,发现她的面色也并不是很好。
“昨晚一宿没睡是么?”竹心问道。
姬凌烟心中一凉,以为自己的私密行程已被竹心尽收眼底。
还未想好该作何解释,门外管家轻声唤着姬凌烟,说是皇帝召见。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姬凌烟心中一紧,与竹心对视一眼,迟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