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郯彬发起烧来,一直抓着她的衣服皱眉蹬着脚。怕她动了伤口,桑琼索性抱着他,哄着他入睡。大夫来看过开了方子,怕他烧得更严重,桑琼叫醒他,哄他喝药。他是最怕苦的人,这次却连送到嘴边的药都乖乖喝下去,刚喝了几小口,他呜咽哭了起来。
“我们不喝药了,乖,别哭。”她好声哄道,让他靠在她肩上。
他还未醒,迷迷糊糊地紧抓着她的肩,“我喝药,你别不要我。”
“我怎么会不要你。”她拍着他的背,原来他竟一直想着这个,她却没有发现他的不安,真是可怜。
“再多喜欢我一点。”他委屈道,像是她对他有多坏似的。
“好。”她满口答应,却不知要怎么做,现在她还不够喜欢他吗?
“要比琴儿多。”他哽咽加了一句,烧得稀里糊涂的,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一时应不下,她顿在那儿,直到他重新睡着了,仍是想不好回答。残存的药已经凉了,看他睡得安稳些,桑琼便没有叫他起来。轻轻躺在他身边,她细抚他的面颊,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他一直是介意的,她想,若是之前还能拉开距离现在成了真夫妻,她只能委屈着他。要是他受不了想离开,反而是她松不开手放他走,可她也放不下琴儿。若真的说放下就能放下,又岂会有这些年的痛苦,她合上眼,只期待着与琴儿梦中相逢,那悠扬琴声定能抚平她的情绪。
安稳睡了一夜,郯彬第二天就好多了,他不记得说过的话,心里的烦闷也随着身上伤痛的减轻渐渐淡去。相比之下,倒是桑琼心下烦闷。不像郯彬把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她保持着温柔的笑,把多余的情绪压在心底。成亲后,她不像之前有诸多消遣,连饮酒解愁也因郯彬担心她身体而设的禁酒令变得没有滋味,规定内她能喝的酒,根本不能醉人更不用说解愁了。也不能去外面随意逛逛,京城不同槿城,她的一举一动都受了拘束。
“家主有什么心事吗?”还是雅楠眼尖,他对家中其他事都漠不关心,只对桑琼了解的最清楚,她一点情绪的变化,他也会跟着担心。
“没有。”她笑着搪塞,不想让别人跟她一起烦恼。
雅楠目露失落,欠身道:“奴自知愚笨不能替家主解忧。”
“别这么说,你不要总想着我的事,也要替自己多考虑考虑。”她提醒道。
他点头,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若家主不弃,让奴为家主弹奏一曲解闷,可好?”
“也好。”桑琼点头,他的琴音清亮,深得她心,正好用来解闷。
等他取了琴来弹奏,与他同住的玉棋也坐到桑琼身边,一起听雅楠弹琴。若琴儿还在,一家人定也是这样的情景,他弹琴她们在一边陪着,曲终时相视一笑不用过多的语言,便知对方所想。
院子原本就不大,雅楠在弹琴,郯彬那边也听得见。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整天躺着也闷,桑琼又不陪他说话,倒不如出来走走透气舒服。站到雅楠院门口,他看到桑琼也在,正要上去招呼,忽见她目光似水般望着弹琴的雅楠,心里一阵发凉气得停下手。难道她真的喜欢上雅楠了吗,他咬了一下唇,她和玉棋看雅楠的表情,倒像是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走了不是,留也不是,他气恼等着一曲终了,才走到桑琼跟前。
“你倒好,自己听琴解闷,却不叫我。”他抱怨道,重重撞了她一下,连别的气也一起出了。
“雅楠又不是琴师,怎么能随便叫他弹奏。”
“家主多虑了,只要是家主想听,奴随时愿意弹奏。”
“你听听,他多体贴呀。”郯彬酸溜溜地说,不满地别开脸故意露出不屑的神色。“不过是弹琴罢了。”难道她喜欢弹琴的人,听说琴儿也会弹琴,暗暗握紧手,他目光沉了沉。空有一身武功,在京城又不能乱用,也不能讨她喜欢,郯彬黯然想。
怕雅楠听了在意,她笑着感谢,“如此,改日少不得劳烦你弹曲。”
“能替家主解闷即可。”他欠身回礼,嘴角扬起浅浅的笑。终于,他也能替她做点事了。
是呀,雅楠替她解闷,他却给她添堵,她嘴里不说,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郯彬气恼地想,恨恨咬着牙,“听曲有什么意思,哪里有练功有趣,心里若有什么气只有过了几招,保证烦恼全消。”
“也是。”桑琼应道,没有与他争辩的意思。
他却更加气恼,她根本是觉得他烦,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要是她厌烦了他,他还能呆在她身边吗,他不禁担心起来。
人总是自寻烦恼,点大的事因为几番考虑被无限放大。开始动摇信心后,郯彬总怕桑琼变心,对她的一举一动盯得很紧。其实若真的发现什么,他哪会忍得下这口气,就是心中生疑却发现不了什么,才更不能罢休。初次,桑琼发现了倒没有在意,知道他爱吃醋,凡事避着些就好。可是他总不信她,恨不得时刻跟在她身边,她不禁觉得事情变了味。
没有花心思想怎么去解释,她故意跟雅楠常呆在一起,想看他在一起干着急的模样。心里有气等他发出来就好了,现在这样存着疑心却什么也提,才更让人无所适从。明明插不了话,郯彬仍然跟她们呆在一起,哪怕在场的还有玉棋等人,他还是不放心,非要自己盯着不可。等回到自己的院子,他仍然在场听她们说话,却忍不住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