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她握了握他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觉得不够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吻。“不要怪我无礼,我早就想对你这么做了。”
他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她的脚步声远了,才探出身子朝漆黑的屋外望了望。用这样的方法骗人,真的好吗,他很怕她一时冲动真的将他带离桑琼身边,又怕她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为什么人总是这样自相矛盾,世人总是自寻烦恼,他以为会是例外,却终是逃不脱。就是这样的烦恼,缠得心紧紧的,证明自己普通地活在世上,他捂着胸口,忍着阵阵悸动。这种陌生的感觉又可怕又新奇,逼着他差点留下眼泪了,他竟不曾感受过这些,以前他到底是怎么活着的呢。
桑琼拿着灯走进漆黑的房间,形势未明前,雅楠还要继续装下去,他的起居还是由她照料的好。点燃烛台,她坐在床边,微笑扶起他。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说了要认你当义弟的。”
迟疑了片刻,皇家尊严之类的问题在暖融融的烛光中显得无关紧要,雅楠轻轻点头叫了一声,“姐姐。”
“嗯。”她笑着答应,“现在你心里有什么愿望吗,姐姐我会替你促成?”
垂下眼眸,他想了片刻,微微摇头,“我没有愿望。”不想强烈地去想得到什么,把一切交于时间,他会默默接受前面等着他的结果。
“如果你希望的话。”桑琼也不强求,一个人的性子是这般,给他太多压力他只会反感。她大抵能了解雅楠只求一隅的心情,如果她不是女子不用背负太多,她也想要一个安静的不被任何人打扰的角落,把麻烦事交给别人去处理,自己沉浸在书中纯粹的世界。由书本描述的世界,哪怕是罪恶,也没有真实看到的丑陋,这样的世界能让人心情平静。谁不想永远呆在安谧的角落,只是现实不允许。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打破雅楠生活的平静,经历过这么多,他还能保持心境平和实在难得。不过有些选择,一定要他自己决定,不能让他把心中的感觉埋藏在书堆下。
陪他吃了晚饭,桑琼等他睡下了才回房间。郯彬还在为她擅自许下纳雅楠这件事不高兴,看她进屋了,不由哼了一声,别过脸不理她。桑琼忍着笑假装不知,直到梳洗好了,才凑到他跟前。
“什么了,晚饭不合胃口。”
“我也不是总想着吃的。”郯彬气恼骂道,一想到被她激怒了,心里更加不爽。
“那为了什么?”桑琼无辜地扁着嘴,“跟饭菜无关,那就是因为吃醋了。”
“你……”他想反驳,却没有底气,事实的确如她所言,他常为了这两件事生气。“白天你怎么那么说,串红也没有站出来,要是她再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别人来提亲的话,你打算真的要了雅楠?”
“嗯。”她点头,看他脸色一黑,慢吞吞地加了一句,“我已经认他当义弟了。”
“义弟?”郯彬转怒为喜,这样一来,他什么担心都不用了,原来还有这样一招呀。忍着嘴角的笑,他告诫道:“你要真的当他当弟弟才好。”
“当然了。”她笑说加了一句,用手指按着他细嫩的脸蛋,“不气了吗?”
“谁气了!”昂着头不肯承认,郯彬改口问:“串红已经回去了,她还会回来吗?”
苦恼地想了片刻,桑琼笑道:“恐怕很难。”
“你是说她不想要楠儿了?”郯彬面色不善地说,好像被嫌弃的是他一样。
“先不管她怎么想,沈郁香是一定不会同意的。她可不是一般的顽固死板加脾气臭。”
“那怎么办?”郯彬担心地问。
“能怎么办,看串红的能耐呗。我们先不管她,好好地把年过了再说。”
郯彬也没有办法,只好学着她的样子先把事情放下。不过他的耐心不到一天就用光了,隔了一天串红没有回来,他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一刻也静不下来。桑琼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人去打探消息,事情如她所想,串红忽然回去说要娶雅楠沈郁香当然不同意,两人争论了一场,沈郁香最后动用了家法,还把串红关了起来不准她出门,说是要过了年就把她送到边关去。不过两人之间还有一个约定,如果桑琼肯带着雅楠入府说明一切,沈郁香还会考虑考虑。这是小枝到将军府打听消息时,听串红亲口说的,他回来后只告诉了桑琼一人,桑琼也只跟雅楠说了。若是雅楠同意,她倒是不介意外人的眼光陪他走一趟。
妻主带着被休弃的夫君上门替他说媒,简直是一顶绿帽子戴到底还傻傻地替他作嫁衣裳,这么蠢的事,世上没人会做,要是她直去了,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雅楠深知这一点,所以迟迟不肯同意。他不想做有捐她名声的事,虽然也不愿意辜负串红的心意。
“我没关系的,反正你们在一起了,别人还是会笑话我。那些不懂实情的人爱说什么,我才不会放在心上。你只要照着自己喜欢的去做吧,当姐姐的替弟弟承担些闲话也是应该的。”桑琼笑着说,对别人怎么说自己的,她是不在意,她反而担心郯彬听了闲话会气不过做出些什么来。不过,她也期待着他为她做些什么,这也是夫妻情趣呀。
“我知道。”雅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好呢,只是他无法像她这样无畏。他只是可笑又胆怯的平常人罢了。
到了年底,日子过得特别快,一觉醒来快到中午,吃了晚饭就又躺到床上,睁眼闭眼间一天就过去了。到了除夕那天,小杏打赏了宅子里原先的下人,按他们自己想要的过节,之前跟在雅楠身边的小杞自从柏太后出事后,就回到宫里当差,家里剩下的都是亲近的人。大家也不分什么主仆,围成一桌热闹吃饭,就跟一家人似的。雅楠蒙着面纱,不敢让人发现他假装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