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陷入昏迷,桑琼紧紧抱着他。她救不了他,再一次地看着关心的男子在她眼前失去温度。郯彬站在她旁边,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事情如何他已经不想管了,他只想陪着她旁边。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他弯下腰贴着她的脸。
“他都说不悔了,你怎么能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在想他一直坚信的是错的吗?”
怀中的萧栉已经失去了温度,她低笑一声眼泪滚了下来,既然他不悔,她也不会后悔。院外响起大队人马的声响,桑琼抹去泪水,抱着萧栉进了房间。
“小葵,你在这儿守着。”
“是。”藏在暗处的小葵应道。
整理了一下衣服,桑琼安慰地拍拍郯彬的手,大步离开了房间。郯彬不甘愿地咬了一唇,无奈地留在房间里守着萧栉,想不到萧栉为了桑琼做了那么多,他又做过些什么呢?他也想为她做些事。
桑琼走到门口,亲自打开大门,假装不解地望着屋外的大队人马,惊讶地问:“这次又是什么事,就算要抓我,也不用这么大阵仗,我跟你们走了趟就是了。”
“不是。”领队的将军上前拱了拱手,“半夜扰了佟太医清静实在过意不去,属下是奉太后之命来查宫中逃奴。现在外面有谣言说佟太医与那逃奴合谋意图不轨。属下想,佟太医为了证明自身清白,还是让属下到屋里搜一搜。”
“真的是太后派你来的吗?太后跟我关系甚好,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这样,这里有封信,你派人送到宫中给太后看了,再搜也不迟。”她一脸轻松的从怀里的文书中抽了几张交给领队的人,“你问准了再敲门,我回去多睡会儿。”她打着哈欠儿,把大门一关,冷脸拉下脸。
桑琼在院中静静坐了一会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大门又传来敲门声。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她又坐了些时间才起身去开门。
“这么快,我还想多睡会儿呢?”她揉着眼睛抱怨道,望见站在邻队旁边穿着斗蓬遮着自己模样的人,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没有多说什么,那人进了宅子,桑琼轻扬了一下嘴角。关上了大门,桑望转身跟着那人走到院子。那人在院中站了片刻,摘下了帽子淡然看向桑琼。
“你又玩什么?”
“柏表哥觉得呢?”像是看到陌生人一样,桑琼上上下下看了柏青几遍,随后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会做到那个地步。”
收敛了表情,柏青淡淡回了一句,“我也没有想到。”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萧栉有了恨意,明明只是他的棋子却让先皇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原来他特别安排到她身边的棋子,同样塞了自己的进路。
“你竟然信这个!”拿出她刚派人送进宫中的纸张,柏青用难心至信的目光望着她。
“至少你来了,就证明这上面的话是真的。”
他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说:“既然你这么想了,我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
“不要说得我是坏人一样。”稀松平常地笑着,桑琼退了一步做了手势请他入屋。
略一迟疑,柏青跟着她进了亮着蜡烛的房间。昏暗的屋子里许多表情晦暗不明,他看到坐到床边的郯彬,两人的视线似乎有一刻相交又似乎没有,他好像一直看着床上的那个人,是萧栉,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不用探验他的呼吸,他就感觉到床上的人已经没有生气。他死了,柏青淡淡的想,脸上的表情都漠了下来,心里忽地空荡荡的。停了片刻,他忽地扬起嘴角。
“就因为他自尽,你就信他?”他好笑地问。
微微摇头,桑琼怅然道:“他没有动机,你却有。柏表哥,我们并不是现在才认识呀。”
“也许他是为你夺取那个位子……”
“我并不想要呀,他很清楚,你也很清楚。这就是当初你我分开的原因,不是吗?”
轻哼了一声,他漠然点头,“是,你说的都对。一句不想,就乱了我所有的计划。你为帝我为后,那样多好,你若不喜欢治理江山我替你代劳便是,为何你却不肯。这倒也罢了,我从来没想到能那么顺利地登上后位。选择了先皇,我以为这一次总是对了,她不会是为了私情不顾大局的人,怎么偏偏连她也任性起来,喜欢上了一个低贱的戏子,动起废后的念头。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既然她狠心就不要怪我为求自保狠下心肠!”
“你哪是狠下心肠呀……”她叹了一声,冷然说:“把栉儿当成棋子,让他谋害皇胎;设局诱我入京除去栉儿,又想助栉儿除去我;苦肉计、反间计、再加上一个谋害先皇的罪名……你推得一干二净,把罪过推到别人身上,也许这事就这样被你掩过了,这份怨气却不会消除。难道你没有听到梦中有人在你耳边的声声控诉吗?”
“多说无益。我不过是知道萧栉想算计我,提前在他身边安插眼线适时反击罢了,就算你要给我安罪名也没人会听得进去。你手上有常家结党营私倒卖军资的证据,那些也不过是废纸,到了此时此刻,你以为谁还会为你撑腰?”
“我也不打算用这些证据,这京城就当我们没来过,我们怎么来的怎么离开,只是多带走一个萧栉。”
“为何我要听你的,就算现在我在你的手上,外面还有大军用毒箭等着你,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柏青冷笑道。
无所谓地耸耸肩,桑琼说:“用太后一个,换我们这么多人,岂不是让你亏了。我从来不做让男人吃亏的事。常家一族的老少,还有小皇帝的安危,都在你一念之间。”
“你说什么?”柏青阴沉着脸恨恨地问。
“没有一点准备,我怎么敢进京来。查找兵器时,我不小心发现朝中正在研制炸药,听说那个东西只要一点着,都炸飞一间宅子。常家大宅,用十份炸药,不知能不能夷为平地?”
炸药之事是朝中的机密,连小皇帝都不知道,若她知道了此事就极有可能弄到炸药为已所为,柏青皱眉瞟了她一眼,狠下心来道:“好吧,你们走吧。我送你到城门口。”
“多谢太后。炸药安在极为隐秘的场所,等我们到了安全之地自会命人偷偷把炸药取出。”
柏青恨得咬牙,却也奈何不了她。等出门等她的家人聚集时,才发现屋里只剩下她和郯彬、小葵。在萧栉来找她时,她就命小枝悄悄把家人都送出城。剩下的人分坐两顶轿子,顺利到了城门,跟候在那里的一群黑衣百姓和混在里面的雅楠等人一起出了城。百姓出了城,不同人家坐着相同的马车往不同方向去,即使大军紧跟着她们出来,等半道上桑琼甩开她们片刻,等她们追上来时,只看到柏青站在原地。
“算了,回宫,发皇榜全国通辑佟桑琼一众人等。”
“是。”
等他们回宫后,远处的马车扯下遮在上面的黑布化成另一种颜色,消失在闹市中。小杏已经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她们,包了船,她们走水路离开了京城。
“当官真还不如当强盗呢。”郯彬最是气愤,想不到他最信任的柏太后竟是坏人非常不服气。“桑琼,我们占山为王去,不然当水匪也行。”
“你呀……”桑琼无奈地笑着,转身对雅楠夫妻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就此别过吧,小杏会安排你们接下来的生活。雅楠,你放心,我会给串红安排一份好差事,让她多出点力赚钱养你。”
“肯定不是什么好差事。”串红抱怨了一句,心下却是感激。自从跟雅楠洞房后,她才发现雅楠毁容是假的,一切是桑琼的安排,她帮了两人这么多,串红自然记在心里。
“那我们呢……”郯彬忍不住问。
“我们?”她搂过他和玉棋,笑道:“自然有我们的去处了……”
脑中,空灵的山水展了开来,她想让郯彬见见那个人,也想把萧栉葬在那里。生前不能给他什么,只能死后给他一个侍君的位置,让他与琴儿呆在一处。将来她和郯彬也会在那里,再一起到永远……